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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章

他正自胡思乱想之间，只听得＇扑通｀一下声响，忽觉全身一阵冰冷，原来坠入了水里，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得救了。他在半空中的下坠之势又沉又快，落入水中，仍然往下急坠。他自幼生在北方，不谙水性，可是知晓水中不能呼吸的道理，否则便会溺亡。若是惊慌失措，处置不当，溺亡更快。当此命如悬丝、性命攸关的当口，他阽危不乱、处惊不变，当下屏住呼吸。终于下坠之势慢慢变缓，而后停止不动了，最后缓缓上升。他许久没有呼吸，难受之极。出于求生的本能，当下足蹬手划起来。水底一片幽暗漆黑，虽然不知身在何处，可是仍然拼命的划水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上方渐渐地出现了光亮。他知道水面就在不远了，可是游了这许久，已然筋疲力竭，这时反而越划越慢了。

又过一会，他的头顶终于浮出了水面。自从坠入水中到游出水面，始终无法呼吸，难受之情，无法形容，时间仿佛无比漫长。他未等上身浮出水面，便迫不及待的吸了口气，喝了不少水，呛得咳了起来。他一边大口呼吸，一边举木环视。水面上轻烟薄雾，随着微风飘飘荡荡，层层叠叠，变幻无穷。四周静谧无声，只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鸟鸣。元清平目力所及，看不到水岸，只得往前游去。可是他不谙水性，不但在原处打转，还喝了不少水。当下静下心来，心想反正已然得救，就差游到水岸了，于是思索游水之法。一边琢磨思量，一边游水，虽然喝了些水，可是终于能笔直的往前游了。

过了大半个时辰，终于看到水岸了。元清平不禁大喜过望，一个不留神，竟然又喝了一口水。水岸看上去相隔甚近，实则较远。元清平初识水性，不得其法，游得极慢。只止亭午时分，水岸仍是遥不可及，当真是近在眼前、远在天边。元清平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半天，又冷又饿，又累又困，虽然神志渐渐有些恍惚。手足早已酸软无力，可是为了活命，唯有紧咬牙关，往前游去。

又过许久，一阵清越的歌声自水面飘来。元清平这时已经是神志迷离模糊，手足抬起一点都十分吃力，端的筋疲力竭，随时都会溺亡于这冰冷的水中，徘徊于鬼门关前，当真是命悬一线。陡然间听到这阵歌声，慢慢的清醒过来。睁开涩重的眼皮，模模糊糊看到不远的水岸上两名少女正在浣衣，歌声正是出自她们的唇下。他见到有人，自忖终于得就，不禁精神一振，大声道：＂两位姑娘。〃那两名少女吓了一跳，连忙站起。定眼望去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水面上浮沉不定，不知道是从甚么地方冒出来的。

那名红衣少女拿着捣衣木杵指了一指，问道：＂你是甚么人，从哪里钻出来的？〃元清平道：＂我给歹人打落水中，已有半天了，有劳二位姑娘，帮一帮我。〃那名绿衣少女问道：＂你要咱们怎么帮你？〃元清平道：＂把我救上岸去就好了。〃红衣少女转头问道：＂咱们救不救他？〃绿衣少女摇了摇头，道：＂咱们玉女派的禁地向来不许男子擅自进来，否则必受极重处罚。咱们救了他，倘若给韩婆婆知道了，也是一般的要受极重处罚。〃红衣少女似乎十分害怕韩婆婆，不禁打了个寒颤，转头道：＂是啊，咱们不能救你，你也别上岸来，快走快走。〃

元清平自知再不上岸，必死无疑虽然主人执意驱赶，可是为了活命，也只有厚着脸皮游到岸边，双手扶着青石板，大口喘着粗气。两名少女眼见元清平非但不走，反而还游到了岸边，极是着急。红衣少女道：＂叫你走呢，你怎么反倒游过来了？〃元清平道：＂小胜在水里泡了大半天了，实在支撑不住了，还请两位小姐行个方便。〃红衣少女格格笑了两声，道：＂你瞧咱们像是小姐吗？〃元清平仔细看了一眼，两名少女都只十五六岁年纪，皆做丫鬟打扮，当下改口道：＂还请两位姑娘体谅则个。〃说着爬上岸去。他早已筋疲力竭，爬上青石板，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，再也动不了啦。坐在青石板说，气喘吁吁。

两名少女似乎对他颇有戒心，一起退了几步。绿衣少女道：＂咱们要你走，你怎么反倒上岸来了？好生无礼。〃红衣少女道：＂是啊，万幸你是给咱们瞧见，倘若是遇上了韩婆婆，有你好受的。你快走罢，走得越快越好。〃元清平见她们执意驱赶，若再不走，那便显得不识趣了。一面赔罪一面站起，道：＂多谢二位姑娘…。〃话犹未了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，眼前一黑，栽倒在地。原来他在水里泡了大半天，虽然最终上了陆地，可是又冷又累，神疲力竭，终于昏厥过去，不省人事。

不知何时，元清平只觉有人在踢自己，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吼道：＂臭小子，你是何人，竟敢擅自闯进本派禁地，怕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了，因此来找死的？〃元清平仍在昏迷之中，只觉头痛欲裂，全身冰冷，五脏六腑似乎都结冰了一般，如同置身于冰窟之中。难受之情，莫可言状。想要睁开眼睛，可是眼皮似有千斤之重，怎么也睁不开。想要说话，可是喉咙之中似乎有物堵塞，甚么也说不出来。只嘴唇微微动了几下，不能出声。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得那个声音又吼道：＂臭小子，你装死吗？须知瞒得了别人，却骗不了我。〃元清平忽觉腰间一阵奇痛，显然是那人重重踹了几下。

只听得那个声音又大声骂道：＂你们两个死丫头居然胆敢私自放陌生男子进来本派，想作死吗？是不是平素婆婆的脾气太好，对你们太过放纵了，因此你们变得无法无天了。？只听得那两名少女的求饶声音，她们的声音竟然发颤，似乎十分惧怕那婆婆。元清平听出是那两名浣衣少女的声音，想要说明原委，替她们分辨曲直，怎奈张不开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只听得红衣少女道：＂婆婆，咱们不认识这人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潜到湖里的，请婆婆明查。〃那婆婆重重＇哼｀了一声，道：＂本派素来与世隔绝，地势又十分隐蔽，外人想要进来，实是难上加难。定是你们里外勾结，帮他混进来的。〃绿衣少女道：＂婆婆，咱们没有与他里外勾结，咱们要他快走，可是他却…〃那婆婆打断她的说话，厉声道：＂住口，平素你们胡闹，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也就过去了。可是你们这一次实是公然违反本派禁令，终须重重处罚。〃那两名少女连声求饶，红衣少女吓得哭泣起来，话声哽咽。那婆婆道：＂早知如此，何必当初。不重重处罚，你们这些不知轻重的丫头都要无法无天了。〃

正在这时，只听得又一人说话，道：＂婆婆，出了甚么事？〃这声音轻柔婉雅，宛若天籁之音，又似和煦春风，闻之令人心神平静。元清平心中猜想来人必是一位年轻少女，否则话音不会这般清越柔和，倘若似那婆婆粗声粗气，又怎会年轻？那婆婆道：＂小姐来了。〃那小姐答应一声，问道：＂红儿，绿儿，你们怎么惹婆婆生气了？〃元清平猜想那穿绿衣的少女是绿儿，穿红衣的少女必是红儿了。绿儿和红儿道：＂请小姐饶了咱们。〃那小姐奇道：＂你们犯了甚么过错，要我饶了你们？〃

那婆婆道：＂小姐你看，这两个大胆的丫头擅自放了陌生男子进来，是不是该重重处罚？不杀一儆百，她们都要无法无天了。今天敢把男人引进来，明天就敢毁了本派。〃那小姐道：＂婆婆似乎言重了。〃红儿道：＂咱们不认识这人，是他自己闯进来的。〃那婆婆怒道：＂你敢顶嘴吗？〃红儿忙道：＂婆婆息怒，红儿不敢顶撞婆婆，红儿只是分说清楚罢了。〃那婆婆道：＂你见小姐来了，觉得有人给你撑腰了，因此胆敢顶撞婆婆了？〃那小姐慢慢道：＂婆婆且请息怒，且让她们分说清楚，再做定论不迟。〃那婆婆道：＂你们说罢，看你们能编出甚么瞎话。〃

绿儿道：＂小姐，事情是这样的。我和红儿正在湖边洗衣，突然间这人就从湖里钻了出来，还要咱们救他。本派向是禁地，从来不许陌生男子进来，咱们自是不能相救的。咱们要他速速离去，可是他却爬上岸来了，后来就昏倒在地上了。〃那小姐问道：＂你们本不认识吗？〃红儿和绿儿齐声答应。那小姐道：＂这可奇了，此人是如何知道本派的？〃红儿道：＂他说是给人打下悬崖，因此坠入湖中。〃那婆婆沉声道：＂胡说，湖边悬崖有十多丈高，给人打了下来，摔不死也要半死。〃红儿道：＂他是这么说得，可不是咱们瞎编乱造的。〃绿儿道：＂小姐，咱们与这人素不相识，倘若有一丝半句的假话，甘愿领罚。〃那婆婆重重＇哼｀了一声，道：＂这件事你们难辞其咎，自是要重重处罚的了。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