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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八章

一名官差忽然敲起了铜锣，扯起嗓子喊道:“村子里的人都听着，十三至六十岁的男子都出来，跟咱们去修筑河堤，敢有逃避藏匿者，一概以罪论处。”村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，但是只有老弱妇孺，却没有一个壮年男子。那官差拿着敲锣的木锤指指点点，道:“怎么只有老人和小孩？壮年男子都到哪里去了？是不是全都躲藏起来了？”那中年妇人道:“男人们都给你们强征到河堤上修堤去了，家里再也没有可以出力的男人了。”那官差一阵冷笑，道:“我看未见得，怕不是不想修筑河堤，都藏匿起来了罢。”转头对同伴道:“咱们仔细搜搜。”四人当下挨家挨户搜索起来，可以搜了半天，闹得鸡飞狗跳，却也一个壮年男子都没有寻到。

那官差这才死心，道:“咱们走，去前面看看。”元清平见那男孩身形瘦小，脸上稚气未脱，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年纪，当下道:“等一等。”走上前去，问道:“小弟弟，你多大了？”那男孩怯生生道:“十三岁。”元清平又道:“他们要你去修堤吗？”那男孩点头说是。元清平转过身去，肃容道:“朝廷明诏，征召年满十五岁的男子修筑河堤。这孩子只有十三岁，你们却强行征召，简直是胡作非为。”

那官差腆起滚圆的肚子，大声道:“人手不够，官府下令，十三岁的孩子和大人一样，也要去修堤。”元清平不信他的一派胡言，道:“官府有令？是官府大，还是朝廷大？你们放了这孩子。”那官差怒道:“你是甚么人？凭甚么在这里指手画脚？咱们为甚么要听你的？”元清平正色道:“朝廷有言在先，你们却擅自篡改，居然连十三岁的孩子也不放过，真是胆大妄为。”

那中年妇人道:“村里的壮年男人都叫你们硬拉走了，咱们的田地都荒了。我家男人一去几个月了，事先说好做一天事给一天的工钱，可是现在连一个制钱也没有看到。你们说说，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差是不是贪污了大伙的工钱？”那官差道:“谁说没有给你们工钱，不是给了你们纸钞吗？”那妇人道:“纸钞就是一张费纸，一文不值，有个屁用。她原来五大三粗，说道恨处，竟然骂起脏话来。”

那官差气急败坏，可是这里不是官府，发作不得，只得暂且忍气吞声，大声道:“咱们走。”那妇人插腰道:“你们别走，咱们要和你们评评理。”那官差原本就已恼羞成怒，这时见她挡住去路，更加勃然大怒，骂道:“滚开。”竟然一掌把那妇人推倒在地。那妇人跌坐在地上，当下呼天唤地、捶胸嚎啕起来，大声道:“官差打人了，大家都看到清清楚楚，官差目无王法，动手打人了。官差平日里作威作福，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也就算了，现在居然连女人都打，简直比强盗还狠，求大家评评理啊。”她双腿又蹬又踢，一边抹着鼻涕眼泪，一边失声大叫，模样甚是好笑。

众官差欲待要走，那妇人大声道:“别让他们走了，今天的事，要给我一个说法。”众人于是围拢过来，不让众官差离去。那官差怒道:“你们干甚么，想造反吗？”元清平道:“你动手打人，是你不对，须得给这位大婶赔个不是。”众人都指责那官差不该动手打人，七嘴八舌，口沫横飞，说得那官差难以招架。

那官差平素飞扬跋扈惯了，从未受过这般责难，虽然愤怒之极，但见群情激愤，知道众怒难犯，同伴又小声劝他，只得先忍下这口恶气，道:“好了，我动手推你，是我不是，你起来罢。”那妇人见他终于服软认错，这才站了起来。

元清平道:“诸位老人家，你们都多大年纪了？”众老叟都自报了年纪，最大的有六十岁了，最小的也有五十四五岁了。元清平点了点头，道:“你们是自愿应征的吗？”众老叟唉声叹气，都说是被强逼的。元清平当下道:“这几位老人家都年老体迈，这小孩又太小了，又都非自愿应征，不能去修筑河堤，你放了他们，我跟你们走。”那官差咬了咬牙，道:“算你厉害，你们走罢。”那几名老叟终于不用去修筑河堤，不啻重见天日，自是喜出望外，当下千恩万谢。元清平道:“你们各自归家罢。”众老叟和那男孩当下离去。

那官差冷冷道:“走罢。”元清平不畏*，挺身而出，正气凛然，众村民都心生敬意，大为佩服。那妇人道:“你坏了他们的好事，他们一定会变着法子为难你的，不要跟他们走。”元清平微微一笑，道:“我这是去修筑河堤，又不是上刑场，没有甚么好怕的，他们也不会为难我的。我是大元朝的子民，能为国略尽绵薄之力，心中十分欣慰。”此去修筑河堤，乃是一件又苦又累之事，又不是游山玩水享清福，人们都望而却之，躲避尚恐不极。他却深感欣慰，村民们大觉匪夷所思。就在村民们诧异怔愕之际，元清平跟着官差移步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