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一章 你便是不说,我也知道(第1页)
宁晋鹏轻轻抿了一口茶,嘴角方才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:“我说过,这里是说话的好地方。我知道你心中必定有许许多多的疑问,说出来,今日我一一为你解答。”轻尘有些怔忡:“你都为我解答?”他将茶杯放回桌上,手指轻轻在杯身抚动着:“其实你便是不说,我也知道。这么多年以来,我没有再提起过从前的事情。可是你……是她的女儿,其实与你说说,也无妨……”他本是宁侯府二公子,虽然并不如大哥那般拥有世袭的爵位,但凭借一身才华亦同样的前途无量。年少轻狂,游戏人间,呼朋引伴,骑马射猎,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。这样的他,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也会遇到一个女子,倾城绝色,只消一眼,便能夺人心魄。也是那时,他方才明白,原来世上有这样一个人,仿佛,是你注定要遇见,又仿佛,你已经等待了许久,只为了遇见她的那一刻。那一年的元宵花灯会,他同样是与一群京城的世家子弟结伴同行,包下了京城中最华贵的酒楼,置身于楼顶,俯瞰大街上众人的种种。有不甘寂寞的公子哥早已窜下楼去,在人群中或是倜傥或是不羁,引得大街上众多少女的目光都闪闪烁烁,娇羞不已。他在楼上看好戏一般,却只觉得无趣。这样的把戏玩过太多次,实在没有多大的意思。目光微微一转,他看到了她。一袭翩然的蓝色衣裙,站在某个花灯摊位前方的她,神色淡然,不时左顾右盼,然而脸上却半分焦急也没有。然而最教他无法移开视线去的,却是她绝美的容颜。京城之大,秀美女子何其多也,然而,他敢发誓,他此生从未见到如此纯美的女子,而他以后的人生,也定然不会再见到。他不由的便痴了。旁边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竟不约而同,差点魂飞魄散。古诗里说,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然而他此时想说的确是,花市灯如昼,况且,还有一个他,一个这样痴的他站在这里,她,可否缓缓归?然而,世事却往往难以成人之美,只在片刻之后,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子,随即,她随着那个男子转身,身影没于人群之中。那永生永世不能忘记的惊鸿一瞥,成为了他以后最无法抹去的记忆,以至于那些没有她的日子,每每从梦中惊醒,都是惊心动魄的心悸,一颗心,空到发颤,疼到窒息。本以为就此便不会再见到她,却有身边的人好心提醒,那个带走她的男子,是尚书台新晋的尚书——楚天济。他禁不住狂喜。早就听闻楚天济有一个妹妹,国色天香,却不曾有人见过,原来竟是她!翌日一早,他打点好一切便前往了楚府,见了楚天济,直言自己的来意——求亲。然而出乎意料,楚天济竟然断然拒绝,并且冷言讽刺:“你这样的纨绔子弟,即便是有再显赫的家世又如何?莫说你只是侯爷家的公子,即便是皇亲国戚,也未必配得上我妹妹。”自小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他,几时受过这样的气,然而一想起她,竟然也忍了,依旧对楚天济笑脸相迎,然而得到的,却已然是冷冷的回讽。他的公子脾气终于也没能克制住,若不是为了她,只怕早已对楚天济动手,此时也只是微微冷哼了一声,转身拂袖而去。然而当日,他便动用了父亲和兄长的所有人脉,第二日便有人在大殿之上,为他做起了媒。接下来的事情几乎顺理成章,楚天济再反对,也不敢逆了皇帝的意。他终于,如愿以偿与心仪的女子定了婚事。然而数日过后,他听到的竟然是那名唤楚纤凝的意中人,因为不愿意嫁给他而自尽的消息,顷刻之间,所有的美梦仿佛都化为须有。当夜,他酩酊大醉,第二夜,他偷偷潜入了楚府。楚府内,禁卫森严,分明一副防贼的架势,而他心中清楚的明白,他自己就是那贼。不过就凭这些酒囊饭袋,能够奈他如何?他十分轻松的就潜入了她所居之楼,闺房之外,一个丫鬟正守着灯打着盹,他悄然绕过,无声的推门入了里间。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,他几乎沉醉,脚步竟然虚软无力起来。过了很久,他才记起自己的来意,摇了摇头,轻轻走到了那罗幔低垂的床榻上,打起了一边的床幔。借着月光的清辉,他再一次看见了那张夜夜入梦的脸,再一次失了神。世间,是真的有这样美好的女子?所不同的是,这一次,她的脸色是苍白的,毫无血色。他听说,她是割腕自尽,不知道流了多少血,以至于脸色竟然这样?而他,又究竟有多差,竟逼得她割腕自杀来抗婚?他那样不甘,也不愿意放手,她都还不知道他是怎样的,凭什么就要以死抗婚?或许她心中早已有了别人?他有些恍惚的想着,然而很快的,他就将这点恍惚都抛到了脑后,取而代之的,是眼中的决意——即便她心中有人又怎样?他,定然可以取而代之,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!他看着她的脸,竟然再次失了神,一不小心,竟碰到了床边的金钩,发出轻微的响动。床榻上的人儿眉头微微一蹙,在他还来不及回过神来之时,竟然已经睁开眼来,有些发怔的看着他,下一刻,竟然克制不住的就要尖叫起来。他唬了一跳,忙的捂住她的口:“别吵。”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,苍白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恐惧,仿佛在质问什么。他毫不犹豫的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:“我是宁晋鹏。”随后,便有些惶惶的等待着她的回应。出乎意料,她并没有大肆挣扎,反而有些怔忡的看着他,许久以后仿佛才回过神来,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红晕。然而屋中光线那样黯淡,他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,刚要问什么,却突然听见外间传来婢女朦朦胧胧的问话声:“二小姐,有什么事吗?”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,听见外间的响动,分明是那婢女便要走进来了,然而此情此景,他是万万躲不开的。正在犹豫之间,蓦地便对上了她温柔似水的眸子,他直觉可以相信她,便缓缓松开了手。她先是深深吸了口气,方才对着外间道:“什么事?我已经歇下了。”“哦。”外间的婢女应了一声,再没有了动静。他不可遏制的松了口气,却并非为自己,而是为了她,然而一低头,却刚好听见她也长长的松了口气的声音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,却见她蓦地垂了眼帘,躲进了床幔内。他一把捉住床幔,她亦伸出手来抓,却不想刚好抓到他的手上,霎时间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去。然而他却清楚的看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布条——那便是她为了抗婚而自杀的痕迹吧?他心中又忍不住微微动了怒,一把捉住她的手,却分明小心的避开了那块伤口,让她靠近自己,紧紧的逼视着她的双眸:“你这样不想嫁给我?”她眸中蓦地升起一丝恐惧,低声道:“放手。”“我要你回答。”他毫无松手的迹象。她是那样温柔若水的女子,又是大家闺秀,哪里禁得起他这样的逼迫,又羞又恼间,一个字都说不出口,泫然欲泣。他在那一瞬间便克制不住的心软了,手上的力气也放轻了,负气良久之后,在床边坐了下来:“我并非强逼你,只是想要你一个回答。”“为何是我?”许久之后,她低低的开了口。他一时怔住了,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。为何是她?他如何知道,总是认定了她,便是她,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理由?他沉默下来,她更是缩成一团不再说话,屋中的氛围几近凝滞。他只觉得有哪里不对,许久之后终于再次抬起头来:“你当真不愿意嫁我为妻?”她垂了头,依旧静默不语。然而,他分明看到了她低垂着的耳际,那一抹嫣红。电光火石之间,他心中蓦地升起一丝喜意,一把握住她的手:“你愿意的,是不是?”她依旧低着头,然而那一抹嫣红分明已经蔓延至耳背,许久之后方才低声道:“皇上已经下了旨,不是吗?”他只差扬声大笑起来,然而下一刻,心蓦地又是一沉:“那你这是为何?”他指着她手腕上的那块伤处,她身上蓦地一震,随即猛地缩回了手,藏进被窝之内,头也不敢抬,声音低得差点听不见:“我不过是一时糊涂……”闻言,他心中大喜,再次拉住了她的手,放到自己胸前:“那现在呢?不糊涂了?”她咬着下唇,娇羞的模样让他禁不住心神荡漾,然而她是他心中奉为女神的女子,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对她做什么,都是轻薄。因此,他将心中那一丝微微跳动的火苗熄灭了,只是看着她,久久的不说话。两个人竟然就那样坐着,一直到天光将亮的时候,他才终于恋恋不舍的起身要离开。在他要走到门口的时候,她终于再度开了口,然而声音之中却充满了惶恐与不确定:“你什么时候,可以再来?”他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,拧着眉看着她。她仿佛意识到自己有多荒唐,忙的又缩回床幔内。然而他回过神来,却禁不住大喜,三两步走上前去:“你希望我再来?”“我……一个人住在这阁楼之上,总是害怕……”许久之后,她才终于低低的开了口。“那我早日娶你过门。我这就叫人回去挑选日子,越快越好!”他脸上都是克制不住的笑意,随即又放低了声音道,“今夜,我再来陪你,可好?”自那之后,他几乎夜夜潜入她所居的小阁楼,两个已然是未婚夫妻的年轻男女,没有半点越矩的行为,夜夜守在一起说话,竟然也成了他最企盼的时刻。只因为那个人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