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凭什么管我(第1页)
当皇帝在吴永连高举的伞下走出惠清宫之时,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情景,霎时间,便禁不住怒火中烧。他走进雨中,吴永连不敢让他身上沾湿,小心翼翼的举着伞走在他身后。他站在伞下,看着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的萧霖,脸部微微抽动了片刻,冷冷道:“回去。”萧霖的目光却直直的越过他的肩头,只是看着幽幽的大殿之内,仿佛眼前根本没有他的存在。皇帝看着他,终于勃然大怒,看向周围的侍卫:“还在等什么?将惠王带回雍阳宫!”“不要碰我!”萧霖终于出了声,“谁都不要碰我,我要等她出来,我就是要等她——”“啪”的一声,因为夹杂了雨水的声音,显得犹未清晰,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。皇帝的手还举在半空之中,因为发怒而微微有些颤抖,而萧霖,缓缓抚上自己被打得发麻的左脸,良久之后,方才将目光投向皇帝,冷笑道:“你第二次打我……不过你再怎么打,我还是会继续在这里等她。”“不知所谓!”皇帝再次扬起手来,刚欲挥下去,却听他突然道:“你凭什么阻止我站在这里?你已经不要她了,你已经抛弃她了,当初是你让她离开,是你烧了她的宫殿,她已经不再属于这个皇宫,更不再属于你!”这一番话,如同晴空霹雳一般闪过皇帝的脑海,他只觉得心凉,手僵住,目光也微微凝滞了。萧霖冷笑看着他,步步紧逼:“当日,也是你选择将我送出宫,是你丢弃我,所以今日,我也不再是你的十七弟!所以,你凭什么管我与她怎样?”“你从来都是这般自私,自己想怎样便怎样,你从来都只为自己想。我可以为她放弃一切,你可以吗?你能为她做些什么?”皇帝静静地看着他,竟然无话可说。他能为她做什么?他可以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她,可是,如果她不稀罕,他的行为除了可笑,还能有什么意义?“十七弟!”突然之间,斜里却传来女子略微有些忧虑的声音,带着焦急:“十七弟,你怎么可以这样与你皇兄说话?”皇帝和萧霖依旧仿佛对峙一般相视而立,谁也没有看敬妃一眼。敬妃匆忙上前,拉住了萧霖的袖口,苦劝道:“十七弟,你听话,快些回去,你大病未愈,怎么能这样站起雨中淋雨?”“阿敏嫂嫂,你不要理。”萧霖甩开袖子,“她不出来,我不会离开。”闻言,敬妃怔忡的看向皇帝,皇帝却依旧没有看她,最后看了一眼萧霖,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,缓缓低下头,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袖口,冷冷道:“也罢,朕不会再管你,该怎样,是你自己的事情。”说完,他转身便离开了惠清宫,吴永连不敢耽搁,匆忙的跟上。萧霖依旧站在雨中,任由磅礴的大雨冲刷着自己年轻单薄的身体。敬妃眼见着皇帝走远,想要跟上前去,脚步顿了顿,却终究还是还是转过身看着萧霖,苦苦相劝:“十七弟,你不要再这样任性了,回去吧!”萧霖不为所动,敬妃苦苦劝了又劝,眼见着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抖,一咬牙,提裙跑进了惠清宫的大殿之中。那时,轻尘刚刚从屋内走出来,正低了头与丢丢说着话,却蓦地察觉到有人进了大殿,一抬头,脸上的笑容僵在唇角,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。敬妃身上也都湿的差不多了,妆容显出些许的狼狈,见到轻尘,脸色惨白的喃喃唤了一声:“皇贵妃……”轻尘嘴角微微一勾,眉梢眼角皆是轻蔑的笑意:“敬妃娘娘,长久未见了。”敬妃脸色更加苍白,怔怔的站了良久之后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:“娘娘,那孩子还在外面站着淋雨,求娘娘救救他吧。他刚刚大病一场,这样子淋雨只会让病情加重——”轻尘冷眼看着她,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。然而她并未说什么,只是低头跟丢丢说了两句话,让宫女带着丢丢回房休息去了。随即,她方才抬头看向敬妃,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意:“怎么,敬妃娘娘竟还有这等菩萨心肠,对一个孩子心痛成这样?”敬妃身子微微一僵,随即朝着轻尘重重叩下头去:“娘娘,这孩子素来痴心,认定了的事情便会一条道走到黑,这样下去,只怕后果不堪设想,求娘娘劝劝他吧。”“好动人的恻隐之心。”轻尘冷笑看着她,“我原也心疼那个孩子,可为何是你来求我?敬妃娘娘,当日你害死我腹中孩子的时候,你的恻隐之心,你的菩萨心肠,都到哪里去了?”闻言,敬妃身子愈发僵硬,甚至微微抖了抖,低低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湿意:“娘娘……”“现在皇上不在这里,你不用在这里做戏给任何人看,更不用做给我看。”轻尘冷冷瞥了她一眼,你分明恨我入骨,而我也恨不能将你剥皮拆骨,何必还要说这些假惺惺的场面话!”敬妃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她:“娘娘,从前的事——”“不要与我提从前的事!”轻尘冷冷道,“你说要我劝萧霖,有何不可?可是我想要什么,敬妃娘娘你知道吗?”敬妃咬着牙,跪在那里没有说话。轻尘缓缓移步走到大殿门边,往外间看去,正好能隔着细密的雨帘看见萧霖模糊的身影。轻尘微微模糊了视线:“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,我与你之间的恩怨,原本也不应扯到他身上,可是敬妃娘娘,你在乎他,你竟然也会在乎一个孩子……”她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恶毒过,想替自己的孩子报仇,竟然要用另一个无辜的孩子来威胁敬妃。轻尘倏地笑了起来,带着三分自嘲,七分怨愤:“我要你将孩子还给我,你自是做不到,那么杀人者偿命,敬妃娘娘可知这个道理?”“娘娘是想让我死……”敬妃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,良久之后放才缓缓道,“可是请娘娘恕罪,我做不到。我不会让自己死,因为我要留着自己的命,陪在六哥身边。”轻尘嗤笑了一声,良久之后,却只是暗自咬住了下唇:“你是自私的女子,故而不想让自己死。我亦是与你同样自私之人,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就那样枉死,敬妃娘娘,天理循环,因果报应,你就不怕么?”大殿之中倏地安静下来,只剩了殿外的雨声传来进,空气之中满是湿意。轻尘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总觉得那湿气袭人,有种禁不住落泪的冲动。她那样心疼那个站在大雨之中的孩子,可是她又是那样恨身后这个为他说话的女子。疼在心里,恨,同样在心里。“我怕,我怕了七年了。”许久之后,敬妃淡淡的声音才传了过来。她似乎是深深吸了口气,才接着又道,“可是我更怕,六哥需要人的时候,没人在他身边……”闻言,轻尘先是一怔,随后禁不住冷笑起来:“好个有情有义的敬妃娘娘!”“娘娘,当日之事,是我一时冲动犯下大错,我也被噩梦折磨了整整七年,看着六哥痛苦了七年……娘娘,我知道你恨我,可是我无法告诉六哥真相,我也无法让自己一死为那个孩子谢罪,因为我要陪在六哥身边,我必须要陪在六哥身边——”她的一字一句,听在轻尘耳中,皆无比刺耳。转过身,轻尘看见她依旧跪在地上,倏地上前,强忍住眼中的泪水,扬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,咬牙看着她:“一时冲动?敬妃娘娘,您的一时冲动太昂贵了,那是一个生命!七年?你以为那一时冲动是七年就足以抵消的吗?不,是一辈子,一辈子都不可能抵消!”敬妃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,轻尘禁不住又想扬起手,终究却只是倒退了两步,冷笑看着她:“你竟是这样爱他,你竟是这样的深明大义,你不觉得可笑吗?”“我爱他,我比你爱他,所谓可笑,不过是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。”敬妃神色依旧平静,淡淡道。轻尘看着她,良久之后笑了起来:“敬妃娘娘好大的委屈,你说得对,你比我爱他,你自然比我爱他,因为我,根本就不爱他!我会走,我会将他留给你一个人爱,没有人抢得过你,好生伟大的敬妃娘娘!”语罢,轻尘呢转身出了大殿,冲进了雨帘之中,来到了萧霖面前,抬头看着他。萧霖脸上分明闪过一丝喜色,伸手想要拉住轻尘,轻尘却猛然抬起手,同样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他脸上。雨水不断地打在脸上,轻尘只觉得自己眼中酸酸涩涩,却不知道究竟是眼泪的缘故还是因为雨水。面对着萧霖怔忡的神色,轻尘忍不住再次冷笑起来:“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?”萧霖良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,良久之后方才带了些许委屈,低声道:“只要你出来。”“那我现在出来了,又怎样?”又怎样?面对着轻尘淡漠的神色,萧霖突然之间竟无话可说,只是怔怔的看着她。雨逐渐下得更大,冲刷得两人皆快要睁不开眼睛,轻尘避开脸去:“你不过是一个孩子,任性完了,应该回去了。”轻尘冰凉的语气叫他一阵绝望。任性的孩子?在她心中,他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!他头脑仿佛突然一阵空白,刚想说什么,忽然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。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御书房内,皇帝埋首在一堆奏折之中,紧紧拧着眉头批阅,吴永连站在一旁,小心翼翼的为他磨着墨,而在殿中立着的,却是早已官至丞相的楚瑾瑜。“探子传回来的消息,睿亲王如今正暗地里四处招兵买马,与各地藩王联系,只怕不用多久,便会有大动作。”楚瑾瑜手中拿着刚刚得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,向皇帝启奏,皇帝依旧没有抬头,只是淡淡道:“拟旨,传各地藩王进京述职,接旨以后,限十日之期,必到达京城。”“是。”楚瑾瑜应了一声,神情依旧波澜不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