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章 很早的时候,就认识了(第1页)
丢丢上前来,习惯性的跳入他怀中,扒在他的肩头:“客人,其实你认识我娘亲对不对?不然,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担心,总是要为她伤心难过?”他眸色倏尔变得有些黯淡,却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:“是,我认识你娘亲,从很早的时候,就已经认识了。”“那你对我娘亲,也像是爹爹对我娘亲那样,是不是?”丢丢继续好奇的问着。他怔怔的看着丢丢稚嫩的脸庞,久久的没有说话,心中却忽而生出一丝悲凉来,过了许久方才低声道:“丢丢,你能否唤我一声爹爹?”丢丢有些惊讶的看着他,随即迅速的摇头道:“那怎么行,我有子陌爹爹了。”他发出一声轻笑,点了点头,移开眼去:“是,你已经有了爹爹,是我糊涂了。”他是真的糊涂了,因为抱着丢丢的千百个瞬间,他总会不自觉的以为丢丢便是他与她的女儿,是他们共同的血脉。丢丢咬着下唇看了看他,忽然又道:“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,只知道你是爹爹的客人……我听见他们叫你皇上,那我叫你爹爹,我不就是公主吗?”闻言,他笑了起来:“你若愿意,我便封你为公主如何?”然而话音刚落,他眸中的那点笑意忽而又散去了,低叹了一声:“罢了,你娘亲不会愿意你被封为公主。”那样厌恶皇宫,排斥宫廷的她,又怎会让丢丢被封公主?“可是娘亲现在究竟在哪里?”丢丢撇了撇嘴,忽而又要哭出来了。皇帝轻轻抚上她的眼角:“丢丢,你不用担心,娘亲她不会有事的,很快她就会回来,我向你保证。”语罢,他脑中忽而闪过什么——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,从来都是安宁祥和的,但偏偏是他来了这里之后,她便出了事,还是在他离开之际出的事,也就是说,是他的到来害了她?他蓦地想起穆听雪陷入假死之前的那句话——“皇上,你不会知道她在哪里”,也就是说,这件事情即便不是穆听雪所为,但他也必定知道些许内情,可是如今,他却已然如同死人一般……他恨自己为何到了此时方才记起来,匆忙将丢丢抱回房中,嘱咐芸初将她照顾好。也顾不得通知安子陌,只带了风林便翻身上马,迅速朝吴永连和穆听雪所在之地驶去。天际刚刚发亮之际,他们便已经赶到了那家小小的客栈,吴永连尚在睡梦之中,蓦地被惊醒,忙的带了两人去安置穆听雪的房间。穆听雪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,皮肤依旧白皙剔透,唇色也依旧鲜亮通红,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。皇帝却顾不得许多,迅速上前,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。吴永连和风林皆一头雾水的看着皇帝,然而当最终皇帝从穆听雪身上找出一块白玉吊坠之时,两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——那是皇帝早前御赐给惠王之物!皇帝拧着眉看着自己手中的物什,久久没有动。又有什么东西从穆听雪身上掉了出来,是一个小小的香囊,皇帝伸手拾起来,淡淡瞥了一眼,递给风林。风林迅速检查了一番,讶异道:“皇上,是假死药的解药。”皇帝身子微微一僵,往穆听雪绝美的容颜之上看了看。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,让他来寻找线索之际,也要发现他身上的解药——他想要证明什么?然而,皇帝却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反应,或许当真如穆听雪所说,他只是聊以慰藉的替身,而当她再度出现,皇帝的心,便将会死灰复燃,而到了这时候,他的眼里,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一次容下其他人了——因为他的心里,自始至终没有容下过其他人。皇帝手中拿着吊饰,转过身吩咐风林:“将解药保管好,立刻前往西山。”话音未落,身形已动,风林尚未回过神来,他已经走出了房门。风林诧异的看向吴永连:“不给那个妖孽吃解药吗?”吴永连气得在他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:“皇上吩咐你怎么做便怎么做,多说什么?”话音刚落,便听见窗下已经传来了马匹的嘶吼声,风林这才匆忙将解药收好,转身匆匆下了楼,追赶皇帝的马而去。而此时的西山惠王府邸,虽说只是晨光熹微之际,却也已经逐渐从黑夜之中清醒过来,逐渐有了人来来回回的走动。便是在这样早的时辰,轻尘已经坐在王府花园的水塘边,身旁放着一只鱼竿,身后是萧霖派给她的那个哑奴。她并非有什么闲情逸致钓鱼,而是在此时此际,她根本无事可做。身后跟着那个哑奴,莫说想要踏出王府,即便是有时她往东或者往西多走了两步,哑奴都会伸手阻拦。她对萧霖忠心耿耿,再加上又不会说话,轻尘自然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益处,最后索性拣了一支鱼竿,坐在这里垂钓,也能好好思索一番此时的情形。她现在当先要想的便是如何摆脱萧霖的苦苦纠缠,也唯有先摆脱他,她才能有希望脱离这个王府,早日回到古犁。这几日内,萧霖几乎每天都会往她的房内走一遭,虽说未曾再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,可是言辞却明显越来越过分的暧昧,昨夜离开之际,甚至俨然一个丈夫一般,对她道:“我等着你有朝一日开口求我留下来,到时候,我必定如你所愿。”轻尘只觉得头痛,她较他大了整整十岁,而且从前的他那样憎恶她,可是如今,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转变?微风习习,吹动湖畔的柳枝。轻尘坐在柳树下想得出了神,丝毫未曾注意身后的哑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下了,取而代之的是少年颀长的身影,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。许久之后,那原本静静漂浮的水面之上的鱼漂忽然动了起来,然而轻尘竟也未曾注意到,直到身畔突然多了一个人影,拾起她放在身畔的鱼竿,将那条咬钩的鱼儿一把拉上来。轻尘回过神来,淡淡瞥了一眼,微微蹙了眉,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。“有你这样的渔人,钓到了鱼却又不动?”萧霖语气之中似乎带了一丝笑意,平淡却又温暖。轻尘冷哼了一声,依旧只是不发一言的坐着,眼睛缓缓看向面前的湖面,因着阳光和微风,眼神显得有些迷离。“在想什么?”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,随手将手中的那只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,重新抛进湖中。轻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,终于淡淡开了口:“在想自己居然连一条鱼也比不得。好歹它被人强行钓上来,还能被放回去,而我,却不知要何年何日才能重归自由?”他轻笑了一声:“你放心,终归有朝一日,我会让你逍遥自在的过活。不过这时间,是要靠你自己来决定,你可懂得?”“不懂。”轻尘冷冷道,“若然靠我自己来决定,那便永生永世不会有这样一日,何必给自己虚妄的假象。”“永生永世?”他嗤笑了一声,“这话未免说得太过绝对。还未到那样的时间,你又怎知事情会如何发展?”沉默了良久之后,轻尘也微微笑了起来:“你年纪尚轻,不会明白。有些永生永世,的确是说不得,信不得,可是也有一些永生永世,是可以确定的,例如你所等待的那件事,便永远不可能发生。”那句“年纪尚轻”似乎激怒了他,只在一瞬间,他清俊白皙的面容上忽然就涌起一阵红,紧紧地攥着拳头:“不要将我当成小孩子一般说话。”“是了,你已经娶了自己的王妃,自然不再是小孩子。”轻尘依旧淡淡的笑着,目光仍旧游离在远方的湖面之上,“你那王妃性子烈了一点,想必你是不会中意,不过这样性子的人也有好处,便是真实。她用以示人的那一面,不会伪装,你应该学着接受她。”“够了!”他终于彻底被激怒,“我说过,不要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与我说话。”轻尘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,应了一声,笑道:“许是做了太久的娘亲,面对着孩子,便总是不自觉的说出这样的话来。”“宁轻尘!”萧霖提高声音喊了一句,脸部微微开始抽动,然而冷静下来之后,冷笑再次浮上嘴角,“你那个所谓的女儿,不过是收养的罢了,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两个孩子,还未出生就已经流掉了,其中一个,还是被你亲手打——”“啪”的一声,他话音未落,脸上忽然就挨了一个巴掌,面前是轻尘苍白的脸,透着些许的冷漠,然而眸中,却有掩饰不住的苦痛。他不禁愣住了,捂了脸怔怔看着她。轻尘咬着牙,冷笑了一声:“是,我是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,我无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,并非良母,可是我也不会狠毒到去扼杀自己腹中的骨肉,请你,不要这般污蔑于我。”“没有?”他有些发愣,一阵微风吹过,让他本有些发热的头脑缓缓清明起来,“怎么你不是为了楚瑾瑜,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吗?”轻尘没有再看他,转过身依旧只是坐着,冷笑道:“我无谓与你解释。”“不想与我解释?”萧霖也冷笑了一声,“那你是想与皇兄解释了?要等他找到你,你猜会是何年何月?抑或这一辈子,你都只能呆在本王身边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轻尘冰凉了神色,静静看着湖面之上忽而游过来的一对鸳鸯。七年前立下的誓言,她从未忘记过,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忘记。“今生今世,我不会再向任何人解释这件事。”萧霖一怔,还想说什么,忽见前方的侍卫迅速往这般跑来,便微微沉了脸色,转身离开湖边,刚刚走出水榭,那侍卫已经来到身前,跪拜下来,低声道:“王爷,皇上驾到。”他眉心突地一跳,没想到竟这样快,他竟然已经找到了这里?回头看了看依旧坐在湖边一动不动的轻尘,他对重新出现的哑奴示了意,但见哑奴立刻上前搀了轻尘起身,他方才回头对那侍卫道:“本王立刻前去接驾。”匆匆来到前院之中,远远地便看见风林佩剑站于正厅的屋檐之下,风姿挺拔。萧霖上前,微微拱了手笑道:“风统领,长久未见。”风林亦立刻躬身行礼:“奴才见过王爷,皇上在厅中,王爷请。”萧霖微微挑了眉,嘴角勾起一丝笑意,跨入了正厅,果见皇帝于厅中背对着他,负手而立,而面对着却是他御笔亲书的一张屏风。萧霖看不见他的神情,只是上前跪倒在地:“臣弟见过皇兄,不知皇兄御驾到临,有失远迎,请皇兄恕罪。”良久之后,皇帝方才缓缓转过身来,萧霖这才看见他略微有些清淡冷峻的神情,却也不待他叫自己平身便已经站了起来,笑道:“皇兄,许久未见了。”皇帝冷峻的眉峰终于才散开一点来,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萧霖。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他了,他似乎又长高了一截,如今身形已经与他相差无几,眉宇间皆是少年应有的英姿勃发。皇帝略微点头,淡淡一笑:“十七弟似又成熟了不少。”萧霖似乎甚是喜欢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,挑眉一笑:“人终归是会长大的,不是吗皇兄?倒是皇兄此行,让臣弟倍感惊讶,只带了风林一人,又来得这样急,不知皇兄有何贵干?”皇帝静静与他对视了片刻,终于从袖中取出那块曾经赐给他的吊坠,递给他:“十七弟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。”萧霖一怔,神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,伸手接了过来,低声道:“多谢皇兄。”皇帝此时方才终于坐了下来,淡淡看向他:“怎么?你不打算向朕解释一番,你为何会出现在古犁?”闻言,萧霖低头冷笑了一下,方才缓缓道:“没什么,只是前些日子听京中传来消息,说皇兄微服出宫,去了古犁,臣弟听说这个时节正是那里的吉慕大会,一时好奇便也跟着去了。本来也想见皇兄一面,不过去了之后,发现实在是无甚意思,便回来了,皇兄不会因此怪罪臣弟吧?”一番话,看似天衣无缝,无懈可击,皇帝却只是冷笑了一声:“那你再告诉朕,朕此次只有几人知晓的微服出宫,你又是如何得知朕前往古犁的?”萧霖微微拧了眉,脸色终于不可克制的一变,没有说话。“你竟敢在朕身边安插人,是想作甚?”皇帝淡淡的看向他,食指指背缓缓的敲击着身旁的几案,一声又一声,敲得人心烦意乱。萧霖终于忍无可忍,甩了甩袖子:“不为什么,只为好玩罢了,皇兄若要治臣弟的罪,那么请便吧。”大厅之中倏地安静下来,皇帝不开口,萧霖也不再说话,嘴角噙着一丝冷笑,看向窗户外的花园,眼中有着一丝慌乱,也有一丝仿佛是得意的神色。“将她带出来。”良久之后,皇帝终于开口道。“她?”萧霖倏地想起轻尘那日说的一句话,顺口便学了她的口气说出来,“我倒不知她是谁。”皇帝身子微微一僵,转头看向他:“你是要朕派人在你府中硬搜?”萧霖耸耸肩:“我的府邸并不大,皇兄若然要搜,那么请便。”两人正在僵持之际,忽然听得厅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,由远及近,萧霖听得分明,拧紧了眉头,而皇帝则只是静静地坐着,等待着来人。果然,片刻之后,顾倩儿便已经闯入了正厅之中,一见皇帝竟当真在此,一下子跪倒在地,哭诉道:“皇上,请皇上为倩儿做主。”皇帝和萧霖二人脸上的神情都微微有些僵硬,然而却都没有任何举动,只是静静等待着顾倩儿接下来的话。“皇上,自皇上将我指给王爷,我嫁给他也有大半年了,可是这半年以来,他却从未碰过我一下,这便算了,可是前些日子,他竟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狐媚子,长了一张销~魂脸,二人日夜相对,可真算是不要脸!那狐媚子来路不明,惯会使手段勾~引人,倩儿哪里比得过她,请皇上为倩儿做主!”一席话下来,萧霖的脸色极为难看,而皇帝的脸色,则更为铁青。狐媚子,销~魂脸,日夜相对,勾~引,这些字字句句,皆是教他觉得不堪入耳的,而他亦终于没有再让顾倩儿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,捏紧了手中的杯盏,转头看向萧霖:“你怎么说?”见到他的脸色,萧霖冷笑了一声:“我能怎么说?前些日子出行,见着一个女子貌美,我甚是喜爱,便将她接入府中,侍妾也好侧妃庶妃也罢,差的只是一个名分,莫非这个,皇兄也要过问?”“简直不知所谓!”皇帝终于大怒,站起身来,狠狠惯了手中的杯盏,动静之大骇得外间的风林亦慌忙跑到了门口,怔怔看着屋中的情形。皇帝只是看着萧霖,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,才让自己的巴掌没有落到他身上,只是那怒火却再也克制不住:“你明知她是谁,你明知她是什么身份,若然你敢做出这种事来,朕定不会饶你!”萧霖亦毫不示弱的迎上他的目光,眼中闪过一丝讥诮:“我知她是谁?那倒是了,她是一个被抛弃的妃嫔,就算论从前的身份,也不过是我的皇嫂,可是如今,她什么都不是,只算得上一个平民女子,我为何做不得这种事?况且,她又不是我父皇的妃嫔,与我也毫无利益瓜葛,我为何做不得这种事?”“你……”皇帝霎时间心绪大动,冷笑着看向他,“你当真是出息了,竟与朕说得出这样的话来,只是你却忘了,朕几时下过废妃的旨意?即便是到现在,她依旧是你的皇嫂!”“哈!”萧霖大笑了一声,“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,你怎么不问问她愿意与否?否则当初,她又怎会为了楚瑾瑜,而打掉你们的孩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