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她苦了太久了(第1页)
“方才酒宴间,不知楚卿去了哪里?”待回到了金銮殿中,皇帝翻过手中的一页奏折,漫不经心的瞥了站在下方的楚瑾瑜一眼。楚瑾瑜一怔:“臣……”顿了顿,抬头看了皇帝一眼,却始终无法平复心中的苦涩和那丝淡淡的怒火。一咬牙,他撩起袍子,“咚”的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,言辞恳切:“皇上,请皇上饶恕了宁贵人罢,她吃不得那样的苦……今日被那掌事嬷嬷抽了两鞭子,手掌也磨破了,明日更指不定是怎样的折磨!臣知道她性子倔,可是皇上,那不怪她,那根本不能怪她……她实在是苦了太久,求皇上开恩!”半晌之后,方才闻得皇帝一声轻蔑的笑意:“楚卿记错了罢?朕的后宫之中何来一位宁贵人?”“皇上!”楚瑾瑜眼眶已经泛了红,在不顾忌什么,“臣今日斗胆说与皇上听,此生与她无缘,是臣心中最大的苦痛!臣已经不求什么,只希望她好。她是集天下灵气秀慧于一身的女子,皇上能够拥有,为何就没办法珍惜?臣知道她此次犯下大错,可是,却是皇上您先伤了她!”“啪”的一声,一卷画轴被扔到楚瑾瑜身前,上首的皇帝眼中带了薄怒,冷笑道:“楚卿是朕钦点的状元,朕不想亲手废了你。说到集天下灵气秀慧于一身的女子,那画上倒是有一个,是南越二皇子指明想要的,不知楚卿认识与否?”楚瑾瑜微有些震惊,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卷轴,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纸。“这幅画,该是出自楚卿的手笔吧?”皇帝冷笑着看着他,“不知为何竟会流落到南越二皇子手中?”“皇上!”楚瑾瑜震惊的看着他,方知皇帝是在怀疑自己。然而看着手中的这幅画,确实连他自己都难以承受:“此画确是臣所画,可是因何会落到南越二皇子手中,臣不知。”他叩首在下方,看不见皇帝的脸色,可是自上首而来那股危险的气息却还是直逼胸臆——皇帝自十七岁登基,至今不过短短七年,少年天子,心思极为缜密深沉,极少流露出真实的情绪。可是今日他这样显而易见的怒意,却是为何?晚间,所有负责打扫的宫女都聚在膳堂用晚饭,只有轻尘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石阶上,艰难的用白纱将自己被磨得皮破血流的双手包起来。那金嬷嬷醒来之后,经过了楚瑾瑜一番软硬兼施的威胁,现在看她的目光又是愤恨又是惧怕,索性再不理她;而其他的人与轻尘也说不上两句话,此时的包扎她亦只会靠自己。其实很疼,双手此时根本无法握合,包扎的时候还需要用下颚帮忙。可是她愣是咬着牙,自己包扎完了,坐在那里静默。“姑娘?”不知何时,竟有一个衣衫华贵,举止大气的宫女站到了轻尘面前,轻尘这时方才回过神来,抬头看向她:“你是?”宫女微微一笑:“奴婢是撷芳殿的,奉了敬妃娘娘之命来给姑娘送药。”说罢,她将那个小瓶子放到了轻尘身边,看了看轻尘的手,又道:“不如奴婢帮姑娘用药,重新包扎一遍吧?”“多谢,不用了。”轻尘淡淡道。她与敬妃根本没有什么交集,对那位娘娘唯一的印象便是冷,她又怎会派人来给她送药?那宫女见状,也不多说什么,微微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去了。一路回到撷芳殿,却突闻皇帝带了怒意的声音正质问敬妃:“谁让你给她送药?”敬妃低声说了句什么,皇帝狠狠掼了一个茶杯,随即满脸怒意的从里间走了出来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轻尘又在那里坐了片刻,才缓缓站起身,朝所居之地走去。这条路本极幽静,加上此时天色夜暗,更是少人。轻尘匆匆走快了两步,却突然前方来了两盏灯笼,便侧身避在一边。来人是两个内监,口中不干不净的说着一些话。待他们走过,轻尘刚要继续往前,却突然被人拉住,竟是那两个内监!其中一人将灯笼举到轻尘脸侧,看清了她的脸,大笑起来:“我说没看错吧,这么美的宫女,公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!”另一人也凑上前来,眼中带着兴奋:“以前没见过,新来的吧?”轻尘历来对宫中各种丑事有所耳闻,其中也包括一些内监与宫女的不正当关系,不想此时自己竟被两人拖住了手,恶心得直想作呕,冷冷道:“放手!”“哟,好烈的性子!”其中一人邪笑道,“小美人,你乖乖跟了公公我,有你的好处!”听他说完,轻尘分明看见他向身边的那人使了个眼色,她直觉不对,刚想避开,忽然已经被一张绢子捂住了口鼻,那绢子上不知涂了什么,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,轻尘死命挣了两下,全身便已发软,顿时满心的绝望,终于让她落下泪来。“快,弄到我屋子里去,咱哥俩好好玩玩!”一人说话,另一人便将轻尘抱了起来,匆匆而行。轻尘全身无力,被那人抱着,只恨不能立刻死去,然而此时,血脉之中却仿佛突然窜过一阵热流,霎时间,将她仅剩的绝望都冲得粉碎!“小美人,公公我陪你好好玩儿!”轻尘闭上眼,脑中却满是那内监的话。眼泪已经不落了,因为知道不会有用。她此时的心志,全都放在了抵抗体内那药效上,可是却越来越艰难,神智时而恍惚时而清醒,每每清醒的时刻,却总要为自己方才那一瞬的迷乱而痛不欲生。她听到自己被扔在床榻上的声音,可是身体居然都感觉不到疼痛。眼见着那两个的手已经伸上自己的衣领,轻尘脑中一阵气血上涌,终于失去了知觉。……轻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觉得满足,那是一种极致的感觉,前所未有……当意识逐渐回笼,朦胧间,只感觉有人的轻吻坚定而缓慢的落在颈间,她全身都痛,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,眼角划过晶莹的泪滴。有冰凉的唇立刻覆了上来,将那滴泪吮去,鼻息间萦绕的,却是那股淡淡的龙涎香。轻尘倏地睁开眼来,入目,便是那人幽深的双眸,却比平时还要深不可测,蕴藏了某种她看不懂的意味。是他,怎么会是他?轻尘怔怔的看着他,竟移不开眼去,心中又是震惊,又是恐惧。看着她的眼神,皇帝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:“醒了?”轻尘依旧久久的说不出话来,体内的药效似乎已经消散开来,身体的感觉也告诉她,那不知什么肮脏的药性已经去除。可是是他吗?还是先前那两个……思及此处,她脑中却突然响起先前那两个内监的声音,霎时间苦痛难当,竟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来!皇帝眼见着她如此情形,深沉的眸色之中闪过一丝气急,低低说了句:“你总要将朕逼疯!”语罢,他匆忙披了衣衫,又将她抱进怀中,对着外间吼了一声:“吴永连,传御医进殿!”轻尘自此方才察觉方才自己与他竟皆是不着寸缕,心中一阵阵的发凉,脸颊处却不可自制的划过一抹动人的瑰丽,眼见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要为自己穿戴的模样,轻尘一把伸手夺了过来,顾不得手上一阵剧痛,咬牙缩进了床帐内:“我自己来。”皇帝冷冷瞥了她一眼,放下了床幔。她的手伤得厉害,在里面不断的发出吸气声,他听在耳中,不动声色。外间想起了叩门声:“皇上,御医来了。”他起身坐到了龙床对面的暖榻上,看着御医进来,在她从帐内伸出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搭了一方丝帕,方才开始诊脉。移开视线,他的意识却再也无法集中,只想着自己进入那间屋中时看到的情形。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内监,竟然已经剥去了她的外衫,还妄图解开她贴身的小衣!眼见他进屋,两个人皆吓得魂不附体,他再一次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,手中长剑一抖,两个太监的头颅齐齐滚落。将她抱回承乾宫中,他才发现她所中的竟是宫中最下作的药物!若然不是他那时赶到,她究竟会遭遇到什么?至此时他方才微微松了口气,想起方才的她在身下那样温顺的姿态,那样柔媚的声音,可是这一切,却是因为中了药的缘故。现实的她,却永远是冰凉而淡漠的恨他。“……胸中郁结之气已散,只是那迷药对女子身体之害却甚大。微臣开两服药给宁贵人服下,应该会早日复原。”不知何时那御医已经站到了皇帝身前,他方才回过神来,冷笑一声:“哪里来的宁贵人?”帐内的轻尘听得清楚,待听到那御医离去,撩起床幔,却遍寻不见自己的鞋。皇帝的目光依旧深邃,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。轻尘察觉得到,咬住牙不肯抬头,始终见不到鞋子,最后索性赤脚下了地,径直往外间走去。不料外间那厚重的门却被关紧了,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脑中却始终是那两个内监的污言秽语,一片混乱之后,她却又来到皇帝身前,眸中竟满是迷离:“你可以给我一把匕首吗?”皇帝拧着眉看着她,冷笑:“匕首用来作甚?杀朕?”“我能杀得了你吗?”她眼中噙着泪,冷笑着反问,随后又道,“我要杀了那两个人,可以罢?”皇帝眸色再次变得冰凉,冷冷道:“那两人已经死了,碰了你的人是朕,如何?现在你是不是想杀了朕?”因着他的话,轻尘顿时满面通红,良久之后低声道:“我想杀了自己……”“你敢!”皇帝倏地站起身来,一把捏住她的手腕,“朕的宠幸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奇耻大辱?竟然可以让你一次次不顾一切的自寻死路?”轻尘静静的站在那里,很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,嘴角划过一丝轻笑,璀璨动人:“皇上,您是皇上,您有三宫六院,全天下的女子都可以为您所有,等待您的宠幸。对您来说,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,所以您不会知道,女子的清白有多重要。”“我是一个孽种,皇上,我从小就被所有人视为孽种。是孽种,所以连身上流的血都是肮脏不堪的!已经够脏了,我的身世已经够脏了!我不想让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肮脏……皇上,我多谢您没有让我被那两个畜生侮辱,可是……我的心没有向着你,身子却已经两次给了你,这很脏,这样我觉得很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