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捕杀(第1页)
捡起小包袱挎在肩头,小七先一步出了庙门。想起那个梦来,不免又往溪流处看了一眼,松树在风里轻轻招摇,松果时不时地掉进清泉之中,但并没有什么小姑娘。她牵起马便要走,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吃鸡的人。见他仍旧抱剑立在原地,便问,“你跟我一起走吗?”“我既在查你,自然你去哪儿,我便去哪儿。”小七咬了一口包子,“你有钱吗?”出门在外,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。她自己是两袖空空,什么都没有的。也许他有。但若他有,那便约他同行。既能帮衬自己,又能给吃给喝,想想还真是一桩美事呢!但那人说,“没有。”小七手中一顿,“那你怎么买的包子?”“路上打了兔子,换的。”“一只兔子就换了这几个包子?”“两只。”啊这。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。小七噘着嘴巴,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,“可没有钱怎么吃饭?”斗笠下那人嘴角微翘,“我说了,吃你的马。”小七凝眉瞪他,“我才不会让你吃!”那人只是笑,自地上把那几人的大刀捡了起来,“可以换些盘缠吃食。”小七又道,“可你还没有马。”他的马既然已经累死了,总不能一路跑着跟她去大梁罢?斗笠下的人倒是胸有成竹,“你先走,我自然能追上你。”小七原想问他,“不怕跟丢了?”但料定那人必是有法子的,因而也并不多问。翻身上马,沿着小路先一步往山谷之外奔去。扬鞭打马,翻山越岭,一口气奔出五里。青山灼灼,秋风万里。勒马立在山头,忍不住回望蓟城。那千门万户里,约莫仍旧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,也仍旧是宝马雕车,凤箫声动。那高门长戟的兰台府,那耸立云端的青瓦楼啊,那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,亦有不见天日的深墙,她好似被困在那里许久,又好似从来都不曾去过。她的马在山头盘旋,袍摆翻飞,拢不住的碎发在脸颊招摇,燕国九月的山风吹得她睁不开眼。如今的公子许瞻又在忙什么呢?他定然还在权力场中斡旋行走,也定然在列国之间纵横捭阖。不知道他在茶余饭后,是否还会偶尔想起一个叫小七的魏人呐?这一念乍起,便被她死死按了下去。山间云雾渐消,白露秋霜乍起。小七掉转马头,沿着驿道打马疾奔。脚踩马镫,手拽缰绳,小包袱在背上颠簸拍打。枯藤老树,西风烈烈,古驿道被奔腾的马蹄溅起一道道黄沙。昏鸦。劲马。一带山如画,有竹篱茅舍人家。横桥流水,茅舍荻花,见有老大伯孤舟捕鱼虾。离蓟城已经越来越远,也离兰台越来越远,连个黑点都看不见了。约莫又奔出了五十余里,天色将暝,想找处歇脚的地方好好卧一卧,但这周遭荒寂,并无人烟,驱马往山里走去,四下查看,竟叫她遇见一处山洞。下了马进洞查看一番,洞内干燥,大小能容下两三人,是能过夜歇脚的好地方。极目四望,并不见吃鸡的人追来。想来是自己跑得太快,那人又没有马,因而又跟丢了。不指望旁人,是她这大半年用血泪换来的教训,故此也并不指望吃鸡的人。料定是夜也必有人追杀。在营中三年,小七知道如何求生。当即取出匕首便在洞口挖起坑来。金柄匕首实在好用,削金断石,十分灵便。只是短小了些,在挖土刨地这一块还不够趁手。但有便比没有好。吭哧吭哧凿了好半晌,凿出个大洞来,但若用作陷阱,还远远不够。谁知道来的是一个还是一群。晨间在溪流里受了凉,此时刨坑才出了汗,虽觉得疲累,但身上竟舒服许多。冷不丁有人在耳边问话,“你和地有仇?”鬼头鬼脑的,骇人一跳。小七猛地一扭头,吃鸡的人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。小七暗忖,果然武艺高强,两条腿竟也跑得这般快。再想着他既来了,不必再孤军奋战,心里到底是安定了下来。见那人手里提溜着布袋,鼓鼓囊囊的,大抵是用那几个宫人的佩刀置换来的伙食。小七继续埋头撅着土,语声下意识地便轻快起来,“没有。”“那你在干什么?”“捕猎。”“捕什么?”“敌人。”吃鸡的好心问道,“要不要帮忙?”小七也不与他客气,“那你快点儿。”吃鸡的人倒也是个干事儿的,放下布袋,抽出剑便开始撅起坑来。他有力气,剑又锋利,不需多久便钻出个大洞。砍了树枝,两头削得尖细,一头插入洞中,一头候着来敌。捡柴取水的工夫,竟还在附近寻见一只捕兽夹子。捕兽夹子就置在洞口,两人合伙又薅了草,将陷阱掩得天衣无缝。此时月出东山,于斗牛之间徘徊。挖了好半日的坑早都饿了,小七打开布袋瞧去,哪里有什么伙食干粮,不过是一只断了脖子的野鸡,一只陶罐罢了。小七便问,“你用刀换了什么?”那人道,“马。”“我没有看见你的马。”“藏起来了。”“藏在哪儿了?”“你看不见的地方。”真是个奇怪的人。山洞里架起柴堆生好了火,烧了热水将鸡毛烫去,又架起陶罐煮起了鸡汤来。那人十分利落,一看便是常在外头行走的。小七已许久没有喝过鸡汤了,虽不如从前沈府炖得软烂,但在这荒郊野外能喝上一碗热汤,再吃上几块鸡肉,实在是人间美事。喝了满满一大碗,吃得心满意足。万事俱备,就等着刺客落网了。不知今夜光临的又是哪一拨。夜深人静,两人围着火堆干坐着,却也没什么可说的。好在那人斗笠低垂,因而并不窘迫。小七乏极,靠在一旁卧了下去。月色下看见她的马就拴在洞口,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。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,忽听马蹄惊动,她蓦地睁眼起身,见吃鸡的人仍在一旁抱剑坐着,清冷冷道,“来了。”紧接着便是一声短促的惨叫。必是被捕兽夹子夹住了腿脚。旋即“噗通”一声巨响。继而是一声十分悠长的哀嚎。“啊!啊!啊——”妙哉!必是掉进了陷阱,又被那削尖的树枝穿了个通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