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俯首为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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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9章(第1页)

到京城时,谢绾已跑死了两匹马。她勒紧缰绳,直奔太子府。朱雀街上,太子府前,鎏金雕龙的大门金光摄目,让人不敢直视。铁甲卫手持着长刀,拦住谢绾。“这里是太子府!禁止闲杂人等逗留!”谢绾看着那冰冷的刀锋,眼底慢慢浮起一抹哀色,“我找李承赫。”侍卫脸色顿时变了。“大胆!”“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?!”刺刀往前一顶,横在谢绾颈间。一抹嫣红,顺着她那又脏又破的衣服往下滴。“一息之间赶紧滚蛋,否则要你狗命!”走?谢绾眼底布满哀色和决然。她能走去哪?昭和二十七年,她进山打猎,误入一处山洞。明明只花了三天,可下山时,山下竟已是昭和三十七年。她连夜赶路、马不停蹄地回到扬州城,却发现……家没了。从小长大的府邸,被夷为平地。她的爹娘、她的怀安,不知所踪。挨家挨户询问,终于问出了被尘封的辛密。原来,在她上山次日,她的童养夫谢怀安,被发现是圣上走失的嫡长子。帝后痛失爱子多年,一朝寻回,如获珍宝。立他为太子,改名李承赫,要他承载天下。这本来没什么。甚至是件好事。可谁曾想,李承赫当上太子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将谢家抄家灭族。坊间传言,他在谢家当童养夫的那些年,谢家小姐刁钻蛮横,对他动不动就打骂羞辱;谢家上下奸诈又势力,对他凌虐施暴;他只能吃馊了的饭、睡在灶台柴房……被寻回京城时,瘦骨嶙峋快要桀磨至死。所以,李承赫下旨抄了谢家。全员斩首,谢家旧址夷为平地。之后,李承赫沉疴尽去,坐稳了这大安朝的储君之位。这样的传言,落到谢绾耳中,她觉得极为荒唐。李承赫被捡回谢府那年,遍体鳞伤、身中奇毒。父亲为救他,散大半家财,才请来神医为他解毒。伤口结痂时,为了防止他抓挠留疤,母亲在他的床榻前,不合眼地守了整整一个月。府中上下,所有人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姑爷礼敬有加……就连她谢绾,虽生性顽劣,却也将李承赫视为禁脔,谁敢欺他半分,她谢绾砸了扬州府城,也要为他撑腰。怎么到了李承赫这里,她们谢家满门成了那最恶毒的仇人?甚至于……要被抄家灭族!谢绾不甘心,要来京城问个分明。身上的首饰全部变卖,风餐露宿了一个月的时间,终于赶到京城,来到这天子脚下,太子门前!今日哪怕是死,她也要做个明白鬼。深吸一口气,谢绾擦去脖上的血渍,掏出怀里的玉佩,给侍卫扔过去,“告诉李承赫,来的是扬州的谢绾!”那玉佩是上好的昆仑暖玉,雕工精湛,一龙一凤盘旋其上,栩栩如生。侍卫初时并不在意。可等他看清那玉佩上的小字——“怀安”时,顿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闻,变了脸色。当年封太子时,也曾遇到过阻挠。皇贵妃称太子御赐的龙凤佩消失不见,血脉可疑。几番周折,在皇后的力保下才得登太子之位。那枚上书“怀安”两字的玉佩,闹过很大一场风波。没想到这么多年了,会有人拿着这玉佩过来。虽然不知这玉佩的真假,侍卫却不敢擅做决定,想到刚才这女乞丐说她姓谢……侍卫扫了谢绾一眼,缓缓道。“太子今日出府了,但太子妃尚在府中,我先去请示太子妃,若你敢撒谎伪造……呵呵。”冷笑一声,威胁之意不言而喻。……户掩重楼。两名嬷嬷领着谢绾,走在太子府内的抄手回廊上。亭台楼阁,池馆水榭,藤萝翠竹,点缀其中。谢绾麻木又僵硬地跟着嬷嬷。耳边,全是刚才侍卫说的话。“我们太子妃的父亲是当朝太傅。”“太子爱重我们太子妃,当年大婚,十里红妆羡煞京城。”“成婚五年,府里除了太子妃,再无其他女人。”“你要见太子,需得过太子妃这一关。”……所以,当年那个在窗下为她执笔作画,温柔尽许,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怀安,如今已成了他人的夫婿?谢绾觉得心里有点疼。可这点疼,比起抄家灭族的疼,又显得那么轻薄。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,终于到了。宫殿大门处,挂着一方牌匾。文华殿。这是李承赫的字。谢绾咬了咬唇,别开了脸。原来,他不止为她一人写字作画。……“人到了就进来吧。”温柔和煦的女声,隔着院子,从厅堂内遥遥传过来。谢绾似乎能想象到这位太子妃的形象。京华淑女、贵气天成。与她这个被抄家灭门的商户之女相比,一个天上,一个云里。进了正殿后,清雅疏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。太子妃一身常服坐在主位,乌黑如墨的长发盘着随云髻,髻上簪着的那只凤钗,镶满了朱红色的宝石,华贵非凡。她盘着手中的珊瑚串,扫了进屋的谢绾一眼,眉头皱了皱,却不言语。谢绾也没开口。目光顿在太子妃手中的珊瑚串上,失了神。那是她的东西。她生平最爱珊瑚,越红越爱,最好猩红似血。她谢家是商户,别的没有,却有钱。父亲宠她,专门差人守在南洋货船的码头上,但凡有新鲜的海物珊瑚,都要挑最好的给她带到扬州来。这串珊瑚是她最爱的那条,时常盘玩,每一颗珠子的纹路,她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去山里打猎前,害怕这珊瑚串儿脱落在山里,她特意取下来,交给李承赫保管。如今……戴在他的太子妃手中。……“大胆刁民!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?!”嬷嬷黑着脸,怒目而视。“太子妃赏脸见你,已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,你那双眼珠子不想要了?竟敢直勾勾盯着太子妃的手?!”咚——嬷嬷一脚踹在谢绾的膝盖窝上。谢绾骑了太久的马,双腿虚浮无力,被这么一踹,哐的一声跪在地上。疼。泪水萦绕于眼眶,下一刻,又咽下。她不再是那个娇养长大的江南独女了,她如今无父无母,一无所有。太子妃将珊瑚串子带回手腕上,拿起桌子上那块玉佩摩挲许久,才轻笑。“你说你是谢绾?”言语里,是不加掩饰的嘲讽。“你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。谢家谢绾如果在世,如今已成快三十的妇人了,你冒充之前,能不能长点脑子?”“更何况,谢家满门凌辱殿下,若非殿下仁厚拦着圣上,谢家的九族都不放过,你自称谢绾,是要来太子府请死吗?”“若你是真谢绾,那你该死。”“若你是冒充的,那你更该死。”语罢,太子妃凌霄芸将手中的玉佩甩出去,砸在门槛上,碎成数块。谢绾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碎落的玉佩,还未开口,身旁的嬷嬷已捉住她的双臂,往后狠狠一掰。咔嚓——双臂齐齐骨折。“啊——”她惨叫一声,痛得几欲昏厥。砰——嬷嬷又朝着她的胸窝狠狠一踹,一口嫣红的血喷出来,谢绾的面色又白了两分。端坐的凌霄芸却好似见惯了这种场面,挑了挑眉,缓声道。“太子回京这些年,过来认关系的也不少,但少有像你这般猖狂的。”“来人!”凌霄芸冷笑。“将此贱婢杖责一百,衣服扒光,挂在京城城楼外,以儆效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