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合欢树下的人影（第1页）

虽然是开春了，但是天气还是很冷的，我的披肩虽然很厚，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夜晚的寒凉，不觉间打了个寒颤。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安静，或者是因为那轮圆月洒向大地清冷的光。总之，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。 里哥哥拉着我的手，也感觉到了我打了个寒颤，便关心地问道：“夷儿，你是不是感觉到冷呢？” “是的，里哥哥，是有一点冷呢，你不冷吗？” 里哥哥说：“我穿得暖和，不怎么冷。夷儿，没事的，我们再走几步，我保证你会脊背冒汗的。” 这一片空地，在夜晚的月光下，显得更加空旷。我的眼睛能够看到不远的地方，那些影影绰绰的堆积在一起的杂物。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，在夜晚模模糊糊中，你可以将其想象成任何东西的。我胆子小，不敢向远处看去，只好低着头看着脚下，跟在里哥哥后面。 我真是佩服里哥哥，他怎么对这里竟然也这样轻车熟路呢。我不禁问道：“里哥哥，这个地方你来过吗？” “没有来过。” “啊？那你不怕我们迷路吗？里哥哥。” “没事的，夷儿，条条道路都能够通到村子里的，放心跟我走吧，我们原本可以从前门出去的，可是我担心走前门会被发现后，大人们不要我带着你出来玩儿呢。所以就选择了走后门的，放心跟着我走吧，么事的。” 我们穿过了田间的小路，从一个不算太高的地埂上跳了下去，继续走另外一片田地。不久便来到那长满合欢树的大路边上。 我们上了大路，才发现我们已经出了村子，村子里的房子已经离我们有点距离了。 里哥哥左右看了看，说：“这里的合欢树真多呀，一排排的站立在这里，夷儿，你看像不像士兵呢，在月光下竟然这样的美，真是不可想象啊。” “里哥哥，这里没有人家，也没有小孩子玩，我害怕呢，我们还是回去吧。” “没事的，夷儿，不过你要是害怕，不想玩的话，我就可以带你回去。怎么样？我们玩会呢，还是回去？”“我们回去吧，里哥哥。”没有人，我还是很害怕，就对里哥哥说。 “好吧，我带你回去吧。” 我们转身向村子里走去，可是没有走几步，却看到前面的一棵大合欢树旁边有一个人影，我不敢向前走去，紧紧地拽着里哥哥的手，轻声说：“里哥哥，你看，那棵树后面有一个人，站在那里，他是谁？他要干什么呢？我好害怕。” “别怕。”里哥哥拉着我，循着我说的方向看过去说，“夷儿，在哪里？我怎么看不到那个人呢？” “就在那棵大合欢树的后面呢。是个女的。” “夷儿，可能是你的眼花了吧，真的没有什么人呢。走吧，我牵着你的手，你别怕，有里哥哥呢，知道吗？” “嗯，我知道了，里哥哥，有里哥哥我就不怕了，我不看那棵树了。我们走吧。” 里哥哥拉着我手的，我们提着灯笼往村子里走去。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向那棵合欢树看去，这下我看得更加清楚了，那不但是个人，而且是我的娘亲连枝，她站在那里流着眼泪看着我。我一下愣住了，撒开里哥哥的手，提着灯笼往连枝那里跑去，一边跑一边叫着“娘亲”。 里哥哥也一下子愣住了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我已经快要跑到那棵合欢树前了，可是当我就要跑过去扑到娘亲连枝的怀里的时候，却发现那里除了一棵合欢树之外，什么也没有。 果真是我看错了吗？ 里哥哥气喘吁吁地赶过来，说：“夷儿，怎么啦？那里有你娘亲呀？你吓死我了。” 我嘟着嘴站在那里，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流出眼眶，轻声说：“我明明看到娘亲站在那里的，可是却一下子不见了，我真的看到了呢。” “夷儿，可能是你看错了，看灯笼看得眼睛花了呢，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娘亲都躺在床上呢，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，你想想啊。” 里哥哥说的有道理，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，可能我真的是看灯笼将眼睛看花了吧，不管怎么样，我得赶紧回家去，这才是关键了。 我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出来，或许我守着娘亲该是对的，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，就不能怪怨，否则里哥哥会感觉的是自己的过错，他会内疚的。想到这里，我便催促着里哥哥说：“里哥哥，我们赶紧回去吧，这么晚了，估计小艾姑姑找不到我们会着急呢。” 里哥哥想了想，说：“好吧，我带你回去吧。” 里哥哥仍然牵着我的手，向村子走去，走了一段路后，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向那棵合欢树看去，我又看到了那个人影，确实是我的娘亲，她站在那里看着我，看到我回头看她，她竟然低着头擦着眼泪。 我看的很真切，可是我想我是眼睛花了，就闭了会眼睛，想睁开眼睛了再看真切些，就在此时我们听到了一阵呼唤我们的声音。 “里儿，夷儿，你们在哪里？” “夷儿，里伯，你们在哪里？” 里哥哥也听到了，大声回应了句“我们在这里”，对方估计是听到了里哥哥的回应，便停止了呼唤。少顷，便看到一队人提着灯笼，打着火把向我们快速地走来了。 我睁开眼睛看再向那棵树看去，却再也看不到娘亲了。我转过身来，看着站在面前的陈涛等一帮人，心里黯然地说不出话来。 陈涛走过来，一把抱起我，眼泪却是一双双地流了下来。另外一个人接过我手中的红灯笼，我伸出手给陈涛擦了擦眼泪，说：“陈叔不哭，夷儿没事的，就是跟着里哥哥出来玩儿，正要回家呢。” “好的，陈叔不哭，我们回家吧。”陈叔抱着我，什么话都没有说，也没有责怪里哥哥带着我出来。 陈叔抱着我，身边跟着里哥哥，身后跟着其他的人，安安静静地向家里走去。 刚进家门，就听到一阵哭声，响彻我们的东厢房，我仔细地一听，是小艾姑姑和大夫人的声音，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声音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就问抱着我的陈涛：“陈叔，小艾姑姑为何这么大的声音哭呢？我们的院子里发生什么事情啦？” “夷儿，可怜的夷儿，等会你就知道了。”说着，又一次紧紧地抱着我，将他的脸帖在我的脸上。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，那阵阵的哭声，当真让我心乱如麻，我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，也没有这样心情烦躁过。 陈叔抱着走进娘亲的卧室的时候，我看到小艾姑姑和大夫人，还有其他几个二夫人指定给我们的几个女婢，跪在地上大声地哭泣。 陈涛将我放在地上，小艾姑姑看到我，走过去一把抱住我，还是不停地哭泣。 “小艾姑姑，为什么都在哭泣呢？” “夷儿，走，过去看看你的娘亲吧，她走了。” “哦，小艾姑姑，你是说娘亲吗？我刚才还看到娘亲呢，就在那棵大合欢树底下，我看到娘亲站在那里看着我，我就跑过去，可是娘亲却不见了，里哥哥说是我的眼睛被灯笼看花了呢，小艾姑姑，娘亲好好儿的，你们为什么哭呢?” 小艾姑姑没有说话，抱着我来到床前，将我放在床前，说：“夷儿，快给你娘亲磕头吧，你娘亲她要走了，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呢，以后我们就不是太容易见到她了。” 我爬在床前磕头，听说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，我就伤心地哭了。我在想，自从我会认识人起，我看到的娘亲就一直躺在床上，虽然她不曾说话，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，可是我几乎每天都在和娘亲说话，如今一下子听小艾姑姑说，娘亲要走了，而且不会带我走的，以后恐怕很难见到娘亲了，我就伤心地哭了。 里哥哥已经跪在我身后，出声地哭泣。 我才四岁，还不懂得死亡是什么东西，我只知道娘亲要自己走了，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亲了，我伤心极了，我想大声地哭泣，我想对娘亲说好多好多的话，可是娘亲就躺在那里，我伸出我的手拉着娘亲的手，娘亲的手是冰冷，这不同与往日，往日娘亲的手是温热的，今天却是冰凉的。 里哥哥也在哭，满屋子的哭声让我心里烦躁不安。我转过身想寻找华里爹爹的身影，可是没有见到华里爹爹，我心里很害怕。 正在此时，华里爹爹飞奔而来，跑进屋里，奔到娘亲的床前，伸出手拉住娘亲冰凉的手，无声地看着娘亲那苍白的脸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，哽咽着说：“连儿，可怜的连儿，你丢下我和夷儿怎么办啦？” 这么说，娘亲是要将华里爹爹也丢下吗？我伸出手拉住华里爹爹的手，华里爹爹抱起我，将我放在他的腿上，将他的头埋进我的怀里，肩膀剧烈的抽动着。 “夷儿，夷儿，娘要走了，爹爹可怎么办呢？” “爹爹，娘亲不要我们了吗？” “娘亲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，这是她的使命，夷儿，从此后就只要爹爹和夷儿相依为命了。” “爹爹不怕，娘亲走了，还有夷儿呢，夷儿陪着华里爹爹。” 所有的哭声都抵不过事实的存在，娘亲连枝就这样离开了我，我百般安慰自己，在娘亲被放进棺材里的时候，我似乎明白了他们说的娘亲要去很远的地方的意思了，那就是说，我从此失去娘亲了。看着那一片棺材板子牢牢地盖上，工匠们拿着大锤用钉子钉在棺材上的时候，我彻底明白了，我是再也见不到连枝了。 我大喊着扑到工匠们身边，撕扯着工匠们的衣服，哭喊着让他们将棺材盖揭开，我骂他们是坏人，用自己的小拳头捶打着他们的腿，用嘴咬他们的手。 所有的人都被我的行为唬住了，少顷大家都低着头哭了，工匠们在愣住了片刻之后，便流着泪任我在他们的身上撕扯捶打，并不还手。直到一位年龄稍微大点的工匠，他蹲下来，想对我说话，我便抡起拳头，在他的胸前，肩膀上捶打的时候，他流着泪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