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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

舒琴道：＂段公子，你是男儿汉不是？〃段青锋道：＂我自是男儿。〃舒琴＇哼｀了一声，道：＂你既是男儿，怎么行事却婆婆妈妈？没有一点男儿气概。〃丁紫云见她讥讽段青锋，小声道：＂妹妹不要这么说他。〃舒琴使了使眼色，示意她不要误会。丁紫云终于明白舒琴话中大有深意，只得作罢。段青锋眉头一皱，昂然道：＂我昂藏七尺，如何没有一点男儿气概？〃舒琴笑了一声，道：＂我说得是气概，你说得是身高，两者岂能混为一谈？〃段青锋道：＂两者有不同的地方吗？〃舒琴道：＂气概是气概，身高是身高，不但不同，而且大大的不同。〃段青锋道：＂我想静静，姑娘请走罢。〃其时他心中千头百绪，当真剪不断、理还乱，棼乱之极，那有心情谛听舒琴大谈甚么气概、身高，于是下了逐客令。

舒琴心中不以为意，微微一笑，道：＂我说完话就走，不必你下逐客令。〃段青锋见她还有话说，当下道：＂师妹，咱们走。〃舒琴向丁紫云使了使眼色，丁紫云会意，道：＂舒琴妹妹有话要说，咱们听她说完，再走也不迟。〃舒琴道：＂你们虽然相爱，可是父母都不赞同，无可奈何之下，因此决意投湖自尽。这故事千百年之后，一定无比凄美。段公子，可是你知不知道，你们这么做，可是大错特错。〃段青锋面无表情，默不作声。舒琴又道：＂紫云姐姐，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段公子。〃丁紫云见她当着田兴和雷震天这般询问，十分难为情，虽然神情羞赧，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
舒琴又道：＂段公子，你是不是也真的喜欢紫云姐姐？〃段青锋也点了点头。舒琴笑道：＂这就是了，既然你们真心相爱，无论有多少千难万险，都一定要在一起，甚么都不能分开你们。〃段青锋沉吟片时，喟叹一声，道：＂家父和她的母亲都不应允，走投无路之下，咱们才出此下策。〃这本是他和丁紫云的儿女私情，不足为外人道，可是既然舒琴知道了其中内情，他也就不在隐秘甚么了。舒琴道：＂你们的长辈反对，因此就万念俱灰了吗？〃段青锋看了她一眼，道：＂小姑娘又懂得甚么？〃言下之意，自己都无计可施，舒琴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善方良策？总归是乱出主意或是看热闹罢了。

舒琴微微一笑，道：＂我是比你们年轻，可是我知道，一定要和自己相爱的人白首携老，无论有谁反对，都是不成。〃说着看了田兴一眼。雷震天听到此处，终于知道她的心思，那是要和自己作对到底，不禁脸色一沉。其实舒琴所言既是对段青锋说的，更是对田兴说的。只是田兴素无急智，较之聪明人慢上半拍，起先并不明白，后来才恍然大悟，知道舒琴另有所指，心想：＂是了，我喜欢琴儿，琴儿也是喜欢我的，可是师父不允，那该如何是好？〃想到为难之处，又想：＂段公子和丁姑娘遭到的父母的反对，惟有投湖自尽，以明其志。我和琴儿会不会也落得这般下场？〃

段青锋道：＂说得轻巧，倘若咱们有法子，今日也不会携手投湖了。〃舒琴猜想段青锋性情偏激，因此才想出了这个蠢法子，道：＂你们这般，看似一了百了，实则是一生的遗憾。〃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又好玩又有用的法子，道：＂不如你们今日就拜堂成亲，生米煮成了熟饭，你们的父母再怎么固执，想来也没有法子了。〃转头又道：＂雷英雄，你是前辈高人，不如给他们做个见证罢。这可是功德无量、成人之美的善举，想来你是十分乐意的。〃她虽然说得客气，但却是激将法，雷震天若不应承，显得不近人情，想了一会，只得点头答应。舒琴笑道：＂事不宜迟，咱们就寻个地方为你们拜堂成亲。〃说着挽住丁紫云一臂，当先向前走去。

走出半里多远，前面沿湖畔几间茅草屋，打听之下，方知是几家渔民的住所。舒琴向一家渔民说明来意，并央求借茅草屋一用。这家茅草屋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，听说要借茅草屋办桩喜事，当下欣然应允，不仅如此，还忙前忙后的张罗。舒琴和田兴去镇上购买喜烛红布等物，那对渔民夫妇则打扫房间，便是隔壁的渔民也来帮忙。众人都忙前忙后，惟独段青锋和丁紫云无事可做。只因长辈反对，段青锋和丁紫云才私奔下山。事后雪山派门人寻到了他们，要他们回去雪山。两人知道这么一回去，此生便再也无法相见了，于是遣散仆从，连夜逃走。他们知道便是逃到天涯海角，也会给长辈寻到，到得那一天，终究还是要被生生拆散。走到湖畔，终于决定，投湖殉情。这是生不能在一起，死也要在一起的意思。

段青锋和丁紫云走到湖畔，丁紫云道：＂表哥，咱们就要成亲了。〃这句话说得面带忧愁，殊无一丝喜色。段青锋也是高兴不起来，道：＂咱们这是私订终身，我父亲和你母亲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〃丁紫云道：＂他们本是表兄妹，咱们也是表兄妹，咱们结成连理，岂不是亲上加亲，他们为甚么要横加阻拦？〃段青锋摇了摇头，道：＂你不明白，我也不知道，要想知道其中内情，只有问他们了。〃丁紫云道：＂我曾经问过母亲几次，可她每次都大发脾气，要我不许打听大人的事，可是每次事后都偷偷哭泣。〃段青锋道：＂家父也是一样，自我懂事，就没有见到他笑过。〃

正说之间，隔壁的三姑满面堆笑走来，她身后跟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。三姑笑道：＂原来新郎官和新娘

子躲在这里偷偷幽会，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们。〃听得此言，丁紫云神情一阵羞赧，段青锋也是脸上发窘。三姑见他们都极是难为情，又道：＂按照习俗，拜堂成亲之前，新娘子和新郎官是不能私下里会面的，不过咱们这里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，没有那许多繁文缛节，没有那许多讲究，一切从简，一切从简。〃丁紫云道：＂三姑找咱们有事吗？〃三姑道：＂你的姐妹扯了红布回来了，咱们要给你们赶紧做新衣服。〃携了丁紫云一手，道：＂人这一生，就一次拜堂成亲，新衣服一定要做得得体，可是不能有一点马虎，快跟我走。〃说着移步而去。没走几步，三姑转头道：＂新郎官，快走罢。〃

傍晚时分，茅草屋内外张灯结彩，附近的渔民都赶来祝贺新人喜结连理。段青锋身穿一袭大红吉服，等待新娘到来。他原本容貌俊美，这时身穿一袭大红吉服，更显得玉面朱唇。只是虽然面带笑容，但是眉宇间竟有几丝忧色。过了一会，舒琴牵了丁紫云一手，缓缓走来。舒琴笑道：＂新娘子来了。〃丁紫云也是身穿一件红衣，脚上一双红色绣花鞋，头上顶着一块红步，看不到面容。他们的吉服是舒琴从镇上扯的红布缝成的，时间急促，做工算不上十分精细，只是大红大喜，图个吉利。

小孩子们见到了新娘子，又蹦又叫起来，大人们也拍手叫好。三姑笑道：＂新人一拜天地。〃段青锋和丁紫云一起遥拜天地。三姑道：＂二拜高堂。〃两人又对着大雪山的方向拜了一拜。三姑又道：＂夫妻对拜。〃两人于是面对着面，行礼而拜。正在这时，一个声音道：＂不许拜。〃丁紫云听到这个声音，浑身一震，揭开头上的红步，对着疾步而来，一名四十七八岁年纪的妇人叫了一声＇娘｀，段青锋跟着叫了一声＇表姑｀，原来这妇人乃是丁紫云的母亲丁夫人。丁紫云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形，都和其母有几分相似。

丁夫人面色铁青，道：＂母亲怎么和你说的，叫你不要和这个姓段的小子来往，可你偏偏不听。现在居然和他私奔，拜堂成亲起来，真的是无法无天了，你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？〃段青锋道：＂表姑…〃丁夫人打断他说话，厉声道：＂不要叫我表姑，我没有你这禽兽般的表侄。〃段青锋道：＂我和紫云表妹是真心相爱的，求你成全我们。〃丁夫人道：＂你拐走了我的女儿，这笔账还没有和你算，居然要我成全你，真是痴心妄想。〃丁紫云道：＂母亲，他没有拐走我，是我自愿和他走的。〃丁夫人怒道：＂闭嘴，回去再和你算账。〃

这时，一个声音道：＂明明是你家女儿拐走了我的儿子，你怎么反过来说？好生没有道理。〃话声未落，一名五十来岁年纪男子走了过来。他中等身材，身穿一件灰步衣服，真是段青锋的父亲段天南。段青锋叫了一声＇父亲｀。段天南沉声道：＂畜牲，叫你不要和丁家的人来往，你竟然大着胆子私自下山。待我打断你的腿，看你还能走到哪里去。〃丁夫人道：＂姓段的，明明是你的儿子心怀鬼胎，拐走我的宝贝女儿，你竟然冤枉我的女儿，简直就是胡说八道。〃段天南怒道：＂分明是你的女儿不守妇道，拐走我的儿子，你莫要血口喷人。〃他指责丁紫云不守妇道，无异詈骂。丁紫云羞愧难当，垂下头去。心中无比委屈难过，泪水夺眶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