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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

温都深知＇射人先射马，擒贼先擒王｀的道理，当下弯弓搭箭，瞄准张士诚。这张巨弓足足有一人长，极其坚韧，所配羽箭也更粗更长，常人绝难拉动一寸，自是威力惊人。只听得＇嗖｀的一阵声响，羽箭疾如流星，激射而出。张士诚若是中箭，势必丧命。张士德知道温都武功奇高，忙道：＂快躲开。〃抬手推开张士诚。羽箭射穿张士诚身后一人的咽喉，那人叫也没叫一声，便即死了。张士诚不禁大惊失色，心想：＂这一箭倘若射在我身上，焉有命在？〃罗本审时度势，温都射杀一人，可谓是先声夺人，如是稍有退却，势必人心溃散，功亏一篑。他见机极快，当下振臂高呼：＂官军杀人了，咱们要给死难的人报仇雪恨。〃他这一阵疾呼，反而凝聚了人心士气，人们呼叫着快步奔走，没有一个人畏葸退却。

张士德当日败于温都手下，心中极不服气，早就想要报仇雪恨，但自知非其对手，于是道：＂马三哥、桂老五、赵老七，你们随我来，咱们合力宰了那小子。〃挥动钢刀，带领马三哥等人围攻温都。温都双眼赤红，宛然喷出火焰一般，眼见张士德举刀扑来，当下挥刀劈出。他手中的宝刀削铁如泥，将张士德手中钢刀劈成了两段。若非张士德身手敏捷，危急之中闪身而退，右臂必将斩断。虽是如此，却也惊出一身冷汗。温都手中弯刀连劈，不但斩断了众人的兵刃，还斩断了马三哥的一条臂膀。马三哥彪悍之极，大叫道：＂他是蒙古皇子，今日之势，不是他死便是咱们亡，不要放过他。〃想要继续拼杀，终因流血过多，只能咬牙退下。

温都虽然凶猛无敌，可是手持长矛大刀的人们前赴后继，黑衣武士接连受伤，再打下去，大有全军覆没之虞。元清平道：＂二弟，不能再杀人了，咱们且先退下。〃温都虽然想要杀尽反贼，但是武士太少，权衡利害，心想：＂今日且退，来日召集兵马，卷土重来。不戬灭反贼，誓不为人。〃挥动弯刀，杀出一条血路。罗本眼见元清平兄妹奔向远方，心想温都凶残无比，今日不除，日后必成大患，当下道：＂你带领人们去追击温都。〃张士德道：＂不宰了那两个蒙古杂种，老子便不回来。〃罗本摇头道：＂不能杀他们，留着大有用处，务必生擒活捉。〃张士诚心知若能元清平兄妹三人，不但扫尽元廷威风，当今蒙古皇帝更是投鼠忌器，道：＂快去，留下活口。〃张士德当下带领数百精壮汉子追去。

元清平道：＂二弟，城中已然大乱，咱们先出城去。〃温都问道：＂为甚么要出城？我要召集守君，杀尽反贼。〃一口气奔到城门口，只见城门紧闭，而城上没有一个官兵，守城的居然竟是反贼。温都知道是反贼杀退了官军，占据了城池，盛怒之下，大骂官军无能。正在这时，张士德已然率领人们追近。温都见反贼穷追不舍，激起了满腔怒火，高举弯刀，大声道：＂杀尽这些反贼。〃正要转身冲杀过去，却被元清平拦住。温都满脸杀气，怒道：＂为何要阻拦我？〃元清平道：＂他们人多势众，咱们不是对手，先出城去。〃温都道＂咱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，岂能临阵脱逃？〃舒琴道：？咱们这是审时度势，算不上是临阵脱逃。〃元清平打开城门，道：＂二弟，快走。〃这时城上的义军也奔下城来，两股人汇合起来，声势更盛。温都咬了咬牙，只得随了元清平出城。张士德虽然紧追不舍，可是天色向晚，只得作罢，带领人们回到城中去了。

张士诚带领人们冲进官府，罗本则安抚受伤的人们。张士诚道：＂大伙儿分头搜，务必要活捉花奴儿那狗官。〃自己则率领桂老五等人直奔后唐。花奴儿心想若是落入反贼手中，必定千刀万剐，死得极惨。此番逃跑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，没有钱财可是寸步难行。虽然性命要紧，可仍是念念不忘历年来搜刮的金银宝物。奔回正房，将平素爱不释手的古董宝物一古脑装进床单，打成一个大大的包裹。他的妻妾们听到震天动地的叫骂声，又惊又怕，哭哭啼啼，要一起逃命。花奴儿着实舍不得这些如花似玉的妇人，当下道：＂你们别哭，快跟着我逃走。千万不要出声，以免给反贼听到。〃一名小妾道：＂我还要收拾细软。〃花奴儿心想这么风高火急、性命攸关的当口，哪有余?慢条斯理的收拾细软？急道：＂反贼都已经杀进来了，还收拾个屁。若再耽搁，便逃不了啦。给反贼抓住，一定会把你剁成肉酱。〃那小妾听闻此言，不禁吓得花容失色。

花奴儿带领妻妾往后院走去，耳听得四面八方都是人们的怒吼叫骂之声，知道反贼已然逼近，于是加快脚步。张士诚远远看见花奴儿欲要逃遁，当下大叫：＂花奴儿，你这狗官别逃。〃带领众人飞步追去。花奴儿大惊失色，扔下妻妾，转身便逃。可是没逃多远，迎面奔来一群人。花奴儿腹背受敌，正欲夺路鼠窜。众人一拥而上，将他团团围住。

花奴儿眼见四面八方皆是愤懑憎恨、咬牙切齿的面孔，真是插翅难飞，无处逃遁。张士诚大声喝道：＂狗官，你还认识我吗？〃这一声断喝如同半空中一声霹雳，惊得花奴儿魂飞魄散，竟然吓得尿了裤子，道：＂认得，你是…是张大善人。〃张士诚嘿嘿狞笑，道：＂狗官，你逃不了啦。我要替天行道，要为阖城百姓报仇雪恨，斩下你的狗头。〃花奴儿只感寒意侵肌，不禁瑟瑟发抖，道：＂求大善人饶命，放我一条生路。大恩大德，我感激不尽。〃人们听说花奴儿落网，纷纷赶来。

张士诚沉声道：＂你罪恶昭彰，绝不能饶。〃花奴儿央道：＂我痛改前非，以后绝不做坏事了。〃张士诚道：＂你以前作威作福，欺凌百姓的时候为甚么不痛改前非？现在口是心非，以为咱们会上当吗？要我放了你，问问大家答应不答应？〃罗本大声道：＂诛杀贪官，为民除害。〃人们跟着大喊起来。张士诚冷笑几声，道：＂看到没有，没有一个人不想杀死你。你自取灭亡，受死罢。〃说着挺刀刺出。花奴儿躲闪不及，胸膛中刀，倒地身亡。包袱摔落，金银珠宝撒了一地。张士诚仰起脑袋，大声道：＂大家瞧瞧，这些金银财宝都是这个狗官贪墨抢夺的。我宰了这狗官，你们服不服？〃花奴儿死在张士诚的刀下，是他罪有应得，实是大快人心，没有一个人不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
花奴儿虽然一命呜呼，但是人们苦于他生前欺凌压榨，仍不解恨，当下砸窗毁屋，准拟放火焚毁官府。罗本急忙阻止，道：＂好好的官府烧了岂不可惜？咱们杀了贪官，这个地方就是咱们的了。让无家可归之人搬进来居住，躲风避雨，岂不更好。〃人们见他所言高屋建翎，大为有理，这才罢手。

罗本又道：＂大家听过＇大风起，云飞扬。弓长张，必称王。不输绢，不纳粮｀这段话没有？〃人们纷纷回答听过。张士诚眼见颇有眉目，大有水到渠成之势，不禁欣喜若狂。虽然心际激动，热血冲巅，但是竭力忍住，不致失态。脸上仍然*肃穆，丝毫不露声色。

罗本又道：＂天意注定张大官人称王，凡人岂能违逆不从？大官人英明神武、侠义心肠，咱们拥立他为诚王。〃众人早有此意，当下振臂高呼：＂诚王，诚王！〃张士诚假装诚惶诚恐，道：＂我诛杀贪官是痛恨贪官欺压百姓，绝无称王之意。大伙的好意，我心领了，请大伙不要为难我。〃他越是推辞，人们反而越是拥戴。张士诚心中早已冀盼称王自立，虽然如饥似渴，但是虚情假意，再三推辞。罗本恳求道：＂天意如此，岂是人力所能违抗？大官人须得顺应天意人心，以天下为己任，答应咱们所请。〃

张士诚见大局已定，只要自己点头，便可称王。内心虽然狂喜，但仍惺惺作态，假装勉为其难的样子，道：＂这可万万不成，我才疏学浅，难已担此大任，请各位父老乡亲另择一位文武全才的英雄豪杰罢。〃罗本正色道：＂大官人太过谦了，想你智勇双全，神威凛凛，世间再无一人及得上你了。你是顶天立地的烈烈英雄伟伟丈夫，你不称王，谁能称王？〃张士诚沉吟不决。

按照事先的商定，到得此刻张士德等人就该一拥而上，逼迫张士诚称王。之所以如此安排，其实是效仿宋太祖＇陈桥兵变，黄袍加身｀的故事，显得张士诚并无野心，是在众人的逼迫下不得已称王。只是张士义守城，张士德追击温都去了，张士诚身边除了罗本，再无别人。罗本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，此事绝不能久拖不决，当下道：＂咱们跟随大官人杀官造反，大官人却不愿称王，岂不叫大伙寒心？咱们今日就要拥立大官人，大伙快来参拜诚王。〃率先行礼作揖，大声道：＂参见诚王！〃人们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高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