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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

渐渐的红日西坠，暮云底徊，已是傍晚时候。温都准拟与张士诚速战速决，只准备了半天大干粮和清水，但是在中午就已经吃完喝尽。元兵们都已饥肠辘辘，疲惫不堪，再也没有力气追逐了。温都也是饥火中烧，口干舌燥。四下环顾，夜色笼罩，过不多久，便要伸手不见五指了。想要决战，可是张士诚始终不敢露面。想要退兵，终是心有不甘。若是继续呆在山上，没有干粮没有清水，只有忍饥挨饿。此刻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，心中好生委决难下。

正在温都心中大骂张士诚诡计多端，不得好死之际，山下传来呼喊之声。温都大声道：＂是张士诚狗反贼吗？你这只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了，本王不把你碎尸万段，誓不罢休。〃山下有人道：＂小人不是反贼，小人奉了秦王之命，给晋王送干粮和清水来了。〃温都道：＂本王就在此间，你来罢。〃他被戏弄了一整天，不禁多了个心眼。心想山上一片漆黑，来人说不定是反贼乔装成元兵模样，而后施以突袭。当下下令元兵们埋伏起来，以备不虞。只要来人稍有异动，元兵便即冲杀出来。

脚步声响，一群人举着火把，挑着担子走来，为首的正是日间打探军情的那个元兵。那元兵满面堆笑，道：＂晋王殿下，小人给你们送干粮来了。〃温都道：＂你怎么知晓本王没有带足干粮？〃那元兵道：＂小人哪有这等能掐会算的本事，是秦王差遣小人给晋王殿下送干粮的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秦王给晋王殿下写了封信。〃说着从怀里拿出信札，恭恭敬敬递给温都。

温都就着火光看了一遍，黝黑的脸庞变得铁青，竟然将信札撕得粉碎。那元兵见温都脸色变得阴沉可怖，不敢过问，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。原来他下山回城覆命，元清平仔细询问，知晓温都中了义军的疲兵之计。略一思量，张士诚乃是粗鲁汉子，出谋划策之人定然就是罗本无疑。比起箭法武功，罗本一介书生，自是不堪一击。可是论及谋略机智，十个温都也不是罗本的对手。元清平唯恐温都打了败仗，因为写信叫他且先下山，再做计议。在温都心中，兄长只不过比自己年长，又是嫡子而已，除此之外，却是一无是处，再也没有别的本事胜过自知。论及行军打仗、冲锋陷阵，更是一窍不通的门外寒。反贼就藏匿在山上，理当掘地三尺找出来，而后斩杀绝尽，一个不留。而元清平信中却说暂且退兵，从长计议，简直就是荒谬之极。盛怒之下，于是撕碎了信札。

温都铁青着脸，沉声道：＂本王再说一次，你回去给我大哥传话，叫他好生守住金陵城，不要插手本王诛杀反贼的事。〃那元兵不敢稍有迟疑，连声说是。温都知道元兵们早已饥肠辘辘，当下下令吃饭。那元兵拿了一袋水递了过去，温都早已渴得口干舌燥，当下一饮而尽。

元兵们吃到一半的时间，远处传来张士德的声音：＂蒙古小杂种，你逃下山了吗？敢不敢来追爷爷？〃温都扔了干粮，怒道：＂反贼鼠辈，只会装神弄鬼，敢不敢和本王决一死战？〃张士德大笑道：＂爷爷来无影去无踪，你们追了一天也没有看到爷爷的背影。你是抓不到爷爷的，趁早夹着尾巴滚回大都罢。过不多久，爷爷便会率兵杀进大都，把你们蒙古鞑子杀得一个不留。〃说完又是一阵大笑。温都被戏弄了一天，已然看破这说义军的疲兵之计。按说应当按兵不动，以不变应万变。可是他性情暴躁，受激不过，一边咒骂，一边率领元兵追了过去。张士德说完话后便伏低身体，悄无声息离去，温都自是又扑了个空。

当晚雷震天和张士德不断的轮番袭扰，温都疲于应付，一夜不曾合眼。次日清晨，元本们都是又困又累，无精打采。温都腮旁唇角的胡须也长了出来，两只眼睛布满血丝，神情疲惫之极。

这时一名武士上前禀告，道：＂禀告晋王，秦王来了，还带了一大堆人。〃温都神情一变，原来他听得这句话，第一个念头便是元清平抢夺自己的功劳来了，当下道：＂他在甚么地方？〃那武士道：＂正山脚下。〃温都道：＂你们随我下山。〃五名武士当下随了温都下山。

温都以为元清平率领元兵在山下严阵以待、磨拳擦掌，随时杀上山去，殊不知下得山来，并非这般场景。只见十数名元兵有的生火有的揉面有的切菜，一片忙碌，哪里是临阵杀敌，分明是要大摆宴席。正当温都满头雾水、大惑不解之际，元清平走了过来。温都道：＂大哥，你这是要操办庆功宴吗？〃元清平微微一笑，道：＂也不全是，你走得匆匆，没有带足干粮和水，在山下生火做饭，一来可解你们饥饿之虞…。〃温都打断话头，问道：＂难道还有别的用意？〃

元清平点了点头，道：＂你们没有干粮，饿着肚子，张士诚也是一样。〃温都顿时恍然大悟，道：＂大哥是要以食物为诱饵，引诱张士诚下山，咱们以逸待劳，一举戬灭反贼。〃元清平道：＂造反作乱的只是张氏兄弟等人，自是要绳之以法。余人皆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，不可一概而论。只要他们悔过自新，应当既往不咎，放他们一条生路。〃温都瞪大眼睛，怒道：＂这些反贼要造我大元朝的反，你居然要放过他们，简直就是荒唐之极。〃在他的心中，兄长就是为了抢夺功劳而来，又道：＂你做你的，我杀我的反贼，看谁能把反贼一网打尽。〃言罢拂袖而去。任凭元清平如何呼喊，竟是头也不回。

原来昨夜那元兵送了干粮，回城复命。元清平没有看到温都回来，当下询问缘由。那元兵把温都如何撕碎信札、如何大发雷霆之事，一五一十说了一遍。元清平见那元兵欲言又止的模样，问道：＂你还有话说？〃那元兵支支吾吾道：＂有句话小人不知当不当讲？〃元清平道：＂但说无妨。〃那元兵忖思片刻，终于鼓起勇气、壮起胆子，道：＂晋王殿下这般打法，可不是法子。〃元清平点了点头，道：＂是啊，敌人在暗处，温都在明处。敌人以逸待劳，温都疲于奔命。敌人斗智不斗力，着实不易对付。〃温都心胸狭隘，元清平想不到他是害怕自己抢了功劳，只道他年轻气盛而已，心想：＂罗本聪明绝顶，扬长避短，二弟一定斗他不过，那该如何是好？〃担忧之情，形于辞色。

那元兵问道：＂明天还要给晋王殿下送干粮吗？〃元清平闻得此言，忽然想出一个瓦解义军的方法，只是模模糊糊，不甚清晰。那元兵眼见元清平垂首沉吟，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，于是又问一遍。元清平终于豁然开朗，道：＂当然要给温都送去食物，不过不是今天这个送法。〃那元本心中大奇，问道：＂不是今日这般送法，又是怎么送法？〃元清平道：＂你去召集会做饭的元兵，明晨带上诸多食材，随我前往钟山。〃元清平这般说法，那元兵更是摸不着头脑，当下询问。元清平笑道：＂天机不可泄露。〃

这日清晨，元清平把金陵城的兵力布置妥当之后，率领众多伙夫前往钟山。原来他想温都要速战速决，因此轻装简行，没有带足干粮和水。若非自己派遣元兵送去干粮，那便要挨饥受饿了。张士诚一方也是匆匆上山，一样的没有食物，一样的要挨饿。殊知人非石木，一天不吃，尚能勉强支撑。三四天粒米不进，那罢奄奄一息了。他想在山下生火做饭，大张旗鼓，饭菜做得越香越好。而后差人上山，规劝义军。义军中人挨饿不过，势必放下兵刃投降。如此一来，那便瓦解了军，这便是不攻自破的至理。他深知张氏兄弟等少数几人才是此次造反作乱的元凶大憝，余人皆是贫苦百姓，受了张士诚的蛊惑，这才铤而走险，跟随张士诚反抗朝廷。只要他们悔过自新，远离张士诚，那便网开一面。他深明大义，想得是如何兵不血刃，瓦解义军。温都想得却是斩尽杀绝，有一个反贼便杀一个，两人自是不可相提并论。

元清平指挥众伙夫生火做饭，要他们把饭菜做得越香越好。舒琴生于皇宫，何曾见过这般阵势，只觉处处新奇好玩。眼见一名伙夫正在生火，当下过去帮忙。可是她不谙此道，虽然没有生着火，但是黑烟滚滚，顿时呛得咳了起来。元清平又派遣十名元兵上山，要他们沿路敲锣打鼓，但凡遭遇义军，不可动武，一定要晓以大义，好言规劝义军投降，并要他们下山吃饭。

及至晌午，伙夫们做好了饭菜，元清平吩咐摆设出来。虽然时间仓促，但是伙夫们卖力烹饪，南北大菜、小吃糕点，竟然一应俱全，花样不少。烤羊腿外焦里??⒍?氯夥识?荒濉⒄袈?费┌卓上病Ｖ疃嗍澄锶绕?谔冢?闫?囊纭Ｒ谎弁?ィ?唤?腥耸秤?罂?Ｔ?迤接置?擞蒙茸影逊共说南闫??缴仙热ピ??撬淙欢即蠡蟛唤猓?墒蔷?钊缟剑??膊桓页僖桑?悸袅Φ纳绕鹆松茸印

温都带领元兵下山吃了午饭，而后又马不停蹄上山去了。元清平在山下准备好食物和清水，元兵随到随吃，没有了后顾之忧，自是事半功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