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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
张士德怒瞪双眼，环顾众人，大声道：＂大伙儿看清楚了，这就是背叛诚王的下场。〃他这般说法，意在杀一儆百，好叫别人再也不敢萌生异心，投降元廷。罗本道：＂诚王，你听我说。〃张士诚面色阴沉，道：＂你还有话说吗？〃罗本道：＂背叛你的不是我，而是赵老七。〃赵老七道：＂诚王，姓罗的血口喷人，你不要给他骗了。〃罗本道：＂咱们两人落单，给元兵截住，赵老七贪生怕死，投降了元兵。他心怀鬼胎，不要上当。〃听了罗本的分辩，张士诚也分不清谁是谁非，皱眉沉吟，心中委决不下。

赵老七道：＂元兵原本溃不成军，咱们只需趁胜追击，便可以杀得元兵片甲不留。倘若你没有投入，为何又要阻止咱们追杀元便？〃此言之出，众人目光齐射而来。张士德大声道：＂快说。〃紧握钢刀，只要罗本说错一个字，便即手起刀落，斩下罗本的的脑袋。罗本虽然知道自身处境险峻之极，一个应对不好便会死于非命，但却临危不惧，头脑异常清晰，当下道：＂据我看来，蒙古皇子不但武功高强，而且深谙兵法战阵，绝非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无能之辈。咱们未经操练，实在不是元兵的对手。逼得急了，元兵拼命反击，谁胜谁负，实难逆料。咱们高举义旗，起兵反元，殊非易事。元廷霸占中原也有数十年了，有雄兵百万，关隘千座，不说钱粮，单论兵马，胜过咱们何止千倍万倍？〃张士诚道：＂依你说来，咱们对抗元廷是飞蛾扑火，自取灭亡了？〃

罗本道：＂咱们眼下势单力薄，因为要谨小慎微，每战务求十拿九稳，今天攻下一座城，明天打下一座州，稳扎稳打，步步为营，何愁元廷不破？〃赵老七道：＂好叫你知道，这位雷英雄早已打得蒙古晋王晕头转向，咱们只须趁胜追击，就能打获全胜。可是你投降了元廷，故而百般阻挠，终于放跑了蒙古晋王。我要割下你这个叛徒的脑袋，以谢天下。〃神情看似大义凛然，实则是唯恐节外生枝。眼见张士德迟迟不肯动手，心中焦急万分，便要亲自动手了。

罗本看了雷震天一眼，问道：＂不知雷英雄为何要?柚?勖牵俊ɡ渍鹛煺??溃海⑽也皇前锬忝牵??窃诎锾煜碌暮喝恕Ｃ晒湃税哉剂嗽勖堑慕跣褰?剑?魍?鞲＃?勖呛喝耸芫?。我听说诚王大仁大义，高擎义旗，反抗暴元，拯救天下汉人，心中好生景仰，因此赶来臂助义军。我不过一介江湖汉子，只有一身蛮力，没有甚么本事，心中想的是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，略尽绵薄之力而已。〃这段话虽不十分慷慨激昂，但是口气坚定，比之豪言壮语毫不逊色。

罗本闻得此言，不禁击节赞赏，道：＂雷英雄侠肝义胆，慷慨取义，好生叫人钦佩。倘若天下汉人都如雷英雄这般，咱们汉人齐心戮力，何愁不能驱逐夷狄，匡扶汉室？〃想起隋朝末年起义军之一的瓦岗寨首领李密的一首诗，当下吟道：＂金风荡初节，玉露凋晚林。此夕穷途士，空轸郁陶心。眺听良多感，慷慨独沾襟。沾襟何所为？怅然怀古意。秦俗犹未平，汉道将何冀！樊快市井徒，萧何刀笔吏。一朝时运合，万古传名器。寄言世上雄，虚生真可愧。〃众人多是目不识丁的汉子，从未听过这首诗，自是更加不解诗中之意。只听得罗本又道：＂寄言世上雄，虚生真可愧。好诗，好句！李密虽有雄心壮志，可是书生造反，终究死于非命，算不得英雄。〃

赵老七道：＂你卖弄学识，无非是拖延时间。诚王，他诡计多端，赶快杀了他。〃罗本怒道：＂你颠倒是非，实是无耻之极。诚王，他才是叛徒，请你明察秋毫。〃双方互相指责，各执一词，张士诚无法分辨，大声道：＂你们都不要吵了，你们之中谁是叛徒，我自会彻查清楚。〃张士德问道：＂大哥，谁是叛徒？〃张士诚道：＂把他们押下去，严加看管。〃张士德答应一声，亲自押了罗本和赵老七下去，命人严加看管。

罗本道：＂元兵虽然暂时退却，但一定会伺机反扑，此地不能久留。〃张士德道：＂元兵铩羽大败，再也没有胆量与咱们决一死战了，如何打败元兵，不必你操心了。〃罗本见他神情狂傲，心中一凛，道：＂元兵元气未伤，温都凶残无比，岂会一蹶不振？你轻视元兵，小心骄兵必败。〃赵老七道：＂你这个死叛徒，死到临头了还惑乱人心吗？快宰了他，免得他妖言惑众。〃张士德恶狠狠地道：＂你们都给老子闭嘴，谁再说一句话，老子割下他的舌头。〃赵老七知道张士德说到做到，言出必践，不敢再说。罗本却是心系义军安危，道：＂我要面见诚王。〃张士德并不理会，吩咐手下将罗本和赵老七捆绑起来，严加看管，而后径自离去。

元兵与义军激战之时，应天鹏置之度外，隔岸观火，眼见元兵败退，给义军杀出了夫子庙，于是也趁乱出去。林天豹道：＂那个姓雷的武功不弱，不知都是甚么来头？〃应天鹏道：＂此人外号＇铁掌金刀｀，他的武功刚猛凌厉，掌法中有刀法，刀法中有掌法，掌法刀法兼容并蓄，委实是个厉害角色。〃林天豹道：＂他的金刀倘若是十足真金，那可值不少银子。〃应天鹏道：＂是不是十足真金就不得而知了。〃赵其英道：＂甚么铁掌金刀，不过会耍几下大刀片子罢了，师父若是出手，定然打得他满地找牙。〃林天豹道：＂是啊，师兄怎么又不帮那蒙古晋王了，倘若咱们出手，大获全胜的必是元兵。〃

应天鹏道：＂你看蒙古晋王是何等样人？〃林天豹＇哼｀了一声，道：＂他是皇子，不但盛气凌人，而且狂妄得紧，全然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，真是气死我了。〃钱其雄道：＂他没有恳求师父出手，因此师父也懒得理会他？〃应天鹏点了点头，道：＂这次你总算聪明了一回，蒙古晋王年轻气盛，目中无人，我此番不出手助他，就是要借雷震天之手挫挫他的锐气，好叫他知道，天外有天，人外有人。〃钱其雄听见师父称赞自己聪明伶俐，顿时神采飞扬，飘飘然如升极乐，极是得意。

林天豹似有所悟，道：＂就算师兄出手，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出手，而是要蒙古晋王低声下气的央求。〃应天鹏嘿嘿一笑，道：＂有那么一点意思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他是皇子，大可利用。日后他说甚么，你们尽管照做，不得无礼顶撞。〃林天豹道：＂他与咱们有仇，咱们万万不能听他摆布。〃赵其英道：＂是啊，就算他是皇子，咱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。〃钱其雄道：＂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皇子，他脸上又没有写字，咱们凭甚么相信？〃孙其豪道：＂说不定他是招摇撞骗的小白脸，到处冒充皇子。〃李其杰道：＂他的脸很白吗？他黑过墨水，只能算是小黑脸。〃应天鹏道：＂他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皇子，他给雷震天打败了，心情定然极坏，咱们去瞧瞧。〃林天豹道：＂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很好看吗？〃应天鹏自有打算，嘿嘿一笑，并不答话。

温都奔回官署，清点人数，除了伤亡，还有一些做了逃兵。此战原本必胜无疑，戬灭反贼，易如反掌。却不料来了个雷震天，反倒杀得元兵落荒而逃，犹是反胜为败，功亏一篑。他越想越气，当下提起弯刀，大吼一声，将正堂下的木案劈成两段。正在这时，堂外传来几阵笑声。温都扭过头去，只见应天鹏等人走了进来。应天鹏虽然笑容可掬，但在温都看来却是不怀好意，大有耻笑之意，不由得更加怒不可遏，顿时脸上杀气腾腾，沉声道：＂你们来到这里，想做甚么？〃

应天鹏笑眯眯道：＂晋王殿下在生气吗？〃温都＇哼｀了一声，将弯刀放回鞘中，并不说话。应天鹏道：＂晋王殿下败给了雷震天，却不必因此大动肝火。他掌法刀法极好，乃是一流高手，江湖中人送他一个外号，叫作＇铁掌金刀｀。殿下输在他的手下，并不太冤。〃应天鹏说得虽是实话，但是在温都听来却觉大有羞辱之意，格外刺耳。他身为皇子，无比尊贵，自幼听惯了阿谀奉承，此刻听到应天鹏所言，犹是愤怒填膺。他转念一想，冷笑一声，问道：＂你与他相比，不知谁的武功高些？〃应天鹏道：＂我和他没有交过手，不知谁高谁低，大约旗鼓相当罢。〃温都道：＂在本王看来，阁下的武功似乎不如姓雷的。〃应天鹏奸诈狡猾，城府极深，如何不知温都话中用心？并不中计，只是一笑了之。

林天豹极不服气，大声道：＂姓雷的武功虽高，但怎么是师兄的对手，你可看走眼了。〃赵其英道：＂别说师父，就算是师叔你老人家，雷震天如何又是对手？动起手来，不出三十招，雷震天必败无疑。〃林天豹点头道：＂是极，是极。〃温都嗤之以鼻，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，讥道：＂胡吹牛皮，倘若真如你们所言，适才怎么不见你们动手？逃得无影无踪，又作何解？〃林天豹不知温都用的是激将法，沉不住气，脱口道：＂咱们是要看你的笑话，所以才没有出手，你以为咱们打不过雷震天，那可大错特错了。〃他一语道出真相，温都顿时气得肺为之炸，大声道：＂来人。〃十名黑衣武士大步而来。温都眼中凶光四射，抬手一指，道：＂将这几个人剁成肉酱。〃十名武士齐声唱诺，齐唰唰抽出弯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