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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林天豹气得哇哇大叫，道：＂昨天没有打死你，算你走运。爷爷现在就打死你，看你还怎么胡说八道。〃吸了一口气，提拳击出。这一拳运足十分力气，便是一头强壮的犍牛都经受不起。倘若打在罗本身上，势必骨断肉裂，下场惨不忍睹。忽然间人影一晃，琴先生到罗本身前，替他挡住了这一拳。他原本距离罗本尚有数尺之遥，但是转瞬之间就已挡在了罗本的前面，身法奇快无比，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，只可见他划成了一道影子而已。林天豹的拳头打在琴先生肚子上，只觉软绵绵的毫不受力，似乎打在一团棉花上。林天豹怒道：＂你干嘛替他挡下这一拳？〃琴先生笑道：＂此事皆因敝岛疏忽而起，我替他领受林先生这一拳，也是应该的。〃

林天豹恶贯满盈，江湖上素以奸邪败类视之，往往称之为恶人或是恶贼，从未有人尊称为先生。琴先生虽然客客气气，称之为先生，但是他也不会善罢甘休，当下面露狰狞，道：＂你既喜欢挨打，爷爷成全你就是。〃说着双拳连击，嘭嘭之声不绝于耳。他的拳势虽然又快又沉，但是每一拳都如同打在棉花上，拳上力道宛若泥沉大海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罗本唯恐琴先生命丧林天豹的双拳之下，大声道：＂你别胡乱打人，有本事和我比一场。〃琴先生微微一笑，道：＂林先生打不伤我，罗公子放心好了。〃罗本见他气定神闲，浑若无事，似乎林天豹给他搔痒一般，心中不免又惊又奇，心想：＂姓林的拳势凶猛之极，一拳便打得我飞出老远，怎么琴先生却安然无恙？〃林天豹一口气连击数十拳，但是琴先生却谈笑自若，丝毫无损。他自己却累得双臂酸软，汗流浃背，眼见再打下去也是白费力气，只得收回拳头，大口喘气，道：＂你怎么还没有倒下，使得甚么妖法？〃琴先生笑道：＂这是内家功夫，林先生辛苦了。〃林天豹一抹满头汗水，道：＂总算你懂事，知道我辛苦了。〃琴先生微微一笑，道：＂群英阁失火，各位贵客受惊不小，不如乘船遨游太湖，散一散心，贵客们意下如何？〃

林天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，叫道：＂倘若船上又烧了起来，无路可逃，咱们岂不是都要葬身太湖？你们逍遥岛想要谋财害命，爷爷岂会上当，自赴险境？〃琴先生道：＂岛畔泊着一艘大船，待到行至太湖中间，水手便会凿穿船底。〃环视众人，又道：＂不知道各位贵客敢不敢上这艘船？上不上船，悉听尊便，我绝不强求。〃众人闻得此言，无不神色陡变。罗本笑道：＂琴先生，你说笑了。〃琴先生肃容道：＂我没有说笑，实情确是如此，不知有没有人敢登上此船？〃罗本道：＂先生为甚么要这么做？〃琴先生笑而不答。林天豹道：＂爷爷没有说错罢，你们逍遥岛果然谋财害命。〃自忖一眼就看穿逍遥岛的毒计，显得颇为得意扬扬。

元清平道：＂请教先生，既然要凿穿大船，却又为何要告知咱们？难道是想试试咱们的胆量？〃琴先生道：＂也可以这么说。〃元清平奇道：＂难道还有别的说法？〃琴先生道：＂这是岛主他老人家出的难题，我只是传话而已。〃言下之意，真正的意图，只有岛主知道。长江帮少帮主魏少贤走了出来，道：＂我自幼在长江边长大，在江水里呆上三天三夜乃是家常便饭，区区太湖算得了甚么？只是岛主如此行事，不是待客之道。〃罗本道：＂既要咱们上船，又告之咱们要凿沉船，这可真是天下奇谈。我罗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，便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一闯，一艘破船算得了甚么？我去。〃元清平道：＂我和你同去。〃罗本笑道：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，咱们真不愧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！〃田兴道：＂我也和你们一起上船。〃罗本道：＂又多了一个人，那可好极了。〃

琴先生道：＂他们三人愿意上船，还有没有人一起去？敝岛绝不强人所难，请贵客们三思而行。〃段青锋道：＂请问琴先生，你的武功是不是岛主传授的？〃琴先生点了点头，道：＂是啊，咱们琴棋书画四人算是岛主他老人家的弟子。咱们四人心性鲁钝，说到聪明才智，不及岛主万一，因此武功没有练到家，十分的低微。〃段青锋道：＂先生身手不凡，这般说法，太过谦了。〃沉吟片时，道：＂本公子也去。〃丁紫云听得此言，双眉颦蹙，欲言又止。嘴唇动了动，但是没有说话。魏少贤心想自幼吃长江里的生鱼活虾长大，潜水一柱香时间，实是轻而易举，在场诸人水性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。眼见元清平数人自告奋勇，于是也跃跃欲试，傲然道：＂你们的水性没有一个比得上我，我也去。〃说着看了看罗本等人。罗本见他一付盛气凌人的模样，不禁心中有气，忍不住道：＂你的水性既然极好，为甚么不先答应？〃魏少贤道：＂倘若我第一个答应，你们却没有胆量上船，我一个人岂不寂寞？〃罗本向来嘴上不饶人，讥道：＂说得好听，倘若咱们不去，你一个人独领风骚，岂不更好？〃

琴先生道：＂还有谁愿意上船？〃他有言在先，乘船驶入太湖，水手便会凿穿船底，沉毁大船，此行不啻自投鬼门关。除了元清平等四人，余人都顾虑重重，无意自蹈险境。有的左顾右盼，有的心不在焉，再也没有人理会琴先生了。林天豹忽然道：＂喂，你要咱们自己送死，以为咱们是傻瓜笨蛋吗？爷爷不去，就算是你威逼利诱，却也无济于事。〃一付一言九鼎、敢做敢当的模样。

琴先生点了点头，道：＂此行但凭自愿，敝岛绝不强求，各位是去是留，悉听尊便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几位请随我来。〃带领元清平等人往岛畔走去。丁紫云轻声道：＂表哥，琴先生有言在先，你为何还要上船？〃段青锋道：＂你不知道＇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｀吗？〃眼见表妹神情不解，又道：＂你没有瞧见琴先生武功极高吗？他是岛主的弟子，弟子武功尚且如此，那么岛主的武功就更加深不可测了。此行一定是岛主出的难题，据我推算，并非是要故意刁难，而是要考究咱们的智慧和勇气。沉船都不敢上的人，怎么会得到岛主的垂青？〃丁紫云听他的口气，似有投身逍遥岛之意，当下道：＂表哥是雪山派少主，怎么能再投身别的门派？〃段青锋道：＂这事须得从长计议，我自有分寸。〃丁紫云道：＂此行必定危机四伏，表哥不要去了。〃段青锋道：＂罗本和元清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，他们都有胆量上船，难道我还不如他们吗？〃他极是心高气傲，自负武功人品，无不出类拔萃，岂肯落于人后？任凭丁紫云如何央求，只是心意已绝，执意要登船赴先。丁紫云无奈，只得再三叮嘱小心。段青锋道：＂你放心好了，我会随机应变的。〃

来到湖畔，果然泊着一艘大船，众人当下弃岸登船。琴先生抬手一挥，众水手解开缆绳，扯起布帆，帆船缓缓驶离逍遥岛。元清平道：＂咱们既然上了船，那么便要同舟共济了。〃魏少贤道：＂你有甚么主意，说出来大家听听。〃元清平道：＂这是岛主出得难题，我岂能未卜先知，咱们只能随机应变，伺机行事了。〃魏少贤白了一眼，道：＂说了和没有说一样。〃罗本道：＂依我看来，不如先制服琴先生。只要能制服了他，便没有人发号施令了。〃元清平道：＂这样不好。〃罗本道：＂有甚么不好的，难道咱们真的要眼睁睁的葬身湖底吗？〃段青锋道：＂琴先生是武学高手，就算咱们联手，也未必能制服他。〃罗本道：＂好罢，既来之则安之。〃

五人在船上四处查看，只见右舷有艘小船。罗本喜道：＂看到没有，还有一艘小船，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。咱们只要守着这艘小船，定能平安无事。〃五人当下守在小船旁。其时天晴气朗，湖面波光粼粼。湖水清澈透亮，不时有鱼游过。虽然景色怡人，但是五人各怀心事，少有心情欣赏这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。元清平见众人枯坐无语，气氛凝重，微微一笑，道：＂这么坐着也是坐着，不如大家各自说说遇见过的奇闻趣事。〃罗本道：＂是啊，这只是岛主出得一个小小难题而已，又不是赴汤蹈火，生离死别，咱们为甚么要愁眉苦脸？比这凶险百倍事情我也遇过，还不是照样谈笑生风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话说一个多月前，一千多个凶神恶煞的匪徒气势汹汹、杀气腾腾，径往青田而来。为首的头领叫做方国珍，他身形高大，站起来有如一座铁塔一般。〃

田兴是少年心情，当下问道：＂他们为甚么要杀往青田？〃罗本一拍脑袋，道：＂是我没有交代清楚，且听我慢慢道来。那个方国珍原本是个私盐贩子，要知晓贩卖私盐可是大罪，一石就要杀头问斩，只因获利极其丰厚，故而历朝历代无数人为之铤而走险。官府追捕的紧，方国珍那厮索性招集一干亡命之徒，干起了杀官造反的勾当。〃说得正是当日青田智退方国珍的事情。他口齿灵便，能说会道，这么添油加醋的娓娓道来，比之当日的情形更加惊心动魄。虽然田兴听得入神，不时询问，但是段青锋和魏少贤却当罗本是胡说八道。

罗本说完，忽觉腹中鸣响，于是摸了摸肚子，道：＂说了半天，肚子也饿了。〃站起身来，走进船舱，寻找食物。他在船舱里走了一圈，却没有看见一个人，心中不禁又惊又奇，当下大声道：＂有人吗？〃连叫几声，但却始终没有人回答。罗本不禁心底起疑，当下回到船头，道：＂船上竟然没有别人，你们说奇怪不奇怪？〃魏少贤道：＂我去瞧瞧。〃走到船底，船底湿漉漉的，正在渗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