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篇——乱世之殇5(裴武恒&香玲)(第1页)
她回忆起那一天,栀子花散发出袭人的香气,可她眼中却只剩下徐徐而下的鲜血。 “再不把玄经手札交出来,我就要你一尸两命!”伴随着厉声的,是裴家二爷狰狞了的脸。 香玲撑着坐起来,平静的看着坐于主座的婆婆,她并不是自己的亲婆婆,大爷的母亲没了之后,老爷子续了鲁家这女人,她来的时候,还带着一个外姓的儿子。 如今,她那儿子也站在她身后,只是看着她的表情,有些焦急,却被懦弱抵挡了脚步。 “我犯了什么错?”香玲轻声问那老妇,她怀里抱着一只暖手的炉子,微微睁开眼睛,降撇的八字眉头,衬的那双眼睛阴险又狡诈,偏偏抹额中间镶着六字箴言,来衬托她那一颗向善的佛心。 “香玲啊,大爷走了也有一段日子了,虽然这话不好听,可我还是得说说,前些日子,家里来的那医生,有事没事总是向你房间跑,孤男寡女的,你又大着个肚子,说出来多难听啊。” 香玲忍不住笑,她也知道自己大着肚子,一个大肚子的女人,一个有母性的女人,首当其冲的不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么? “狼子野心,何必给自己找这么让人恶心的借口。”香玲想站起来,可她肚子太沉,就要生了,那双小脚早就承不住身体的重量。 上百个日夜,她从来都没觉得委屈,只在这一刻觉得心酸,如果大爷还在家里,她不至于。 “既然老二想要那什么手札,我劝你还是给他吧,如今外面是乱世,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存钱了,还是让老二学一学,出去也能赚几个银钱回来,你要生了孩子,也需要吃的营养。”老妇知道一计不成,又换一种说法。 香玲忍不住大笑出声:“且不说我到底有没有那玄经手札,就算是有,我也不会给你们。” 因为就算是给了,她依旧有一百种理由会被他们害,千算万算,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直接到如此境地。 “那就罢了,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,我也乏了。”老妇说着就先一步走了,香玲俯身护住了肚子,以为那混账的老二会踢她的肚子,可谁也没想到,他只是冷冷的尖笑几声说:“我大嫂生产无力,一尸两命,你们这就张罗着,明儿咱们就把丧事办了吧。” 香玲震惊的抬起头,祠堂却已经没了人,大门被紧紧锁了。 那一夜,她喊破了喉咙,挠断了指甲,就算知道无济于事,还是不甘心,放不下。 凭什么,这世道不公,凭什么就一定要她一个女人来承担? 朱漆的棺材早就已经停在了院里,原来这一切很久以前就被谋划好了,浑身被缠了几圈,嘴里也被塞了布条,棺材盖合起来的时候,香玲绝望的留下了眼泪。 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,没能出生就失了性命,可想来也好,这混账的人世,又何以值得孩子来走一遭。 棺材钉一颗接着一颗打下来,落下来的木屑和烟雾迷了她的眼,香玲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感应到了危险,也开始不安的动起来。 她已经没什么要和孩子说的了,身体越来越虚脱,只是在内心不停的默念着,来世别当女人了,太苦。 起风了。 人声早就已经听不真切,香玲闭着眼睛,空气越来越稀薄,躺在这黑暗的地方,她做好了等待死去腐烂的准备。 只愿化为厉鬼,将那些混账一个个都索了命。 空气中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,那么绝望,那么凄凉。一个女人的生存权利被人剥夺了,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。 大雨滂沱,棺材中早就已经没了声响,几人合力将坟挖开之后,又趁着雷声剧烈,拔了棺材钉。 “还有气儿!”医生探了探香玲的鼻息,却发现她肚子紧抽的厉害,有些担忧的说:“怕是要生了,可她这样的力气,孩子生不下来的。” 裴武明脸色苍白的问:“生不下来会如何?” “一尸两命。”医生叹了口气,又摸了摸香玲的鼻息,不停的摇头。 “救我的孩子。”香玲没有睁开眼睛,用尽全身力气,说了这样一句话。 医生难做的看着裴武明,他绝望的看了香玲一眼,攥紧拳头说:“听她的吧。” 小孩子的哭声也被雨声淹没了,众人将棺材复原之后,土堆也重新埋了起来,医生跪在裴武明面前,接了他递过来的一本票和一袋钱:“去吧,去香巷,再也不要回来了,好好照顾这个孩子,拜托你。” 那雨,下了整整三天三夜,裴武明就在香玲的坟边一守就是三年。 就算是雨停,也点不着一张纸钱,周围的阴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。 有人自远方归来,孑然一身,灰色军装,浑身透着疲惫。 经过坟地的时候,还看了他一眼,裴武明浑身都在颤抖,他终于,回来了。 一步一步,裴家大爷得知消息后来到了这里,手里提着一把枪,黑色的皮手套被攥的吱嘎作响,虽然用枪口指着他,却没有动手。 裴武明蓦然觉得恶心,一股股的顶着自己喉咙,裴家大爷疯了一样的刨着已经硬了的土,这几年,坟头草都已经好高了。 “是你,你害死她的。”裴武明看着裴家大爷,一声枪响,他脚前方的土地被崩的起了烟。 “滚,有多远滚多远。”裴家大爷罢了又开始刨。 裴武明走了,再也没有回到那片坟地去,有些东西在某一个时刻就死了,挂念不得。 小小的空间,一人,一书,一盏灯。 十指指尖都切割了十字形的伤口,一点点滴在面前白布扎的小娃娃上,昏暗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女人,脸色惨白,目光空洞,周身缠着的怨气,让人浑身战栗。 “我知道,裴家祖宅下锁着怨灵,你也走不了,可我私自叫你出来,为的不是别的,而是想告诉你,我想帮你。”裴武明认真的看着那女人,她无动于衷,他抹去眼角的泪说:“虽然我知道,为时已晚,是我太过懦弱,对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