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八章 一门荣耀(第1页)
第二日一早起来,轻尘便听说了庄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。敬妃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之上,想必是完全站在皇帝的位置考虑的吧?她与他自小一起长大,她了解他的心思,懂得他心中所想,所以她做任何决定,应该都是能让他满意的。轻尘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,不多时又听说皇帝下了旨,封敬妃为贵妃,依旧保留“敬”的封号,而她的父亲也被擢升为一等公,一门俱耀。若菱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,心中分明是忐忑不安的,唯恐轻尘一时又使小性,发脾气,不料她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,末了还问她:“按照宫中规矩,我应该怎么做?”若菱迟疑了一下,才道:“娘娘应该对敬贵妃表示恭贺。”轻尘眼眸微微一转,道:“你去库房拣两对玉如意送过去罢,这些东西想必她也不会稀罕,左右不过是做做样子。”若菱听了,忙的便下去准备,拣了一对白玉如意,另一对珊瑚如意送往了撷芳殿。轻尘用了早膳不过片刻,便又觉着身子乏,想要躺着休息,想起医书上的指示,又唯恐积食,只能强打了精神起来走动了片刻。不多时便见若菱回来了,手中捧着的东西却甚为眼熟。轻尘只觉得脑中突地炸开来,紧紧盯着那个如意荷包,还未回过神,若菱已经来到了身前,回道:“娘娘,敬贵妃收下了娘娘的礼物,回赠给娘娘这一个荷包,说是可以凝神静气,娘娘也可以睡得安稳一点。奴婢一看,与先前娘娘挂在床头的那一个倒是很像,想来那个的药性也散得差不多,不如把这个给娘娘换上去?”“不必了。”轻尘脸色倏地变得苍白,手抚上腹部,“你去把床头那个取下来,连带着这个,一起扔出去。”若菱一怔,懵懵然应了一声,走进去将那荷包取了出来。轻尘见着她将那两个荷包拿在手上,只觉得刺眼,克制不住的接了过来,扬手便往门外一扔。这一扔,却砸到了刚刚走到门口的人身上。皇帝上完早朝,本意是想过来看看轻尘,怕惊扰了她休息也未让人通报,不想刚走到殿门前,就接连被两个荷包砸在身上,有些惊愕的接住了,拿在手中看了看,蓦地明白了什么,跨进门来看着她:“尘儿。”轻尘心中无边的恐惧,僵着身子站在那里,也不看他,只是拿手护着腹部,眼中竟皆是焦虑,不消片刻已经红了眼,口中喃喃:“原来是她,原来是她……”皇帝示意若菱退下,方才上前将她拥住:“你这是做什么?这荷包是阿敏特意为你而做,让你晚上可以睡得安稳。”轻尘一低头,便又看到他手上的荷包,顿时挣开他,踉跄了两步,脸色煞白:“我不要,拿走!我本以为是你让人做的,却原来……我不要,我不要……”“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。”皇帝将她拉住,“如果真的会发生那种事,我会比你更害怕!所以阿敏将这个荷包送过来的时候,我已经让人送到太医院检查过了。尘儿,我不是与你说过吗,后宫之中,别人你可以不信,但阿敏不会。”闻言,轻尘慌乱的心方才微微镇定下来,紧抓着他的手:“你送去检查过?真的没有问题?”皇帝看着她苍白的样子,无奈的点了点头。轻尘强自镇定了心神,然而双手还是难以克制的微微颤抖,终于抬起头来看他:“晟,我心里害怕,你宣一个御医过来,你宣御医过来……”自此,他才知道她究竟有多恐惧,连一向坚决不肯宣御医的心都动摇了。他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,一边吩咐人宣御医,一边将她抱回内寝,低声劝慰:“没事的,不会有事,别怕。”轻尘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,直至御医赶来。御医为她把了脉,先是惊,后是喜,忙不迭的跪下向皇帝道喜:“臣恭喜皇上,皇贵妃有了身孕,皇家有后了,老臣向皇上道喜!”皇帝坐在轻尘身边,紧紧握着她的手,感觉着她依旧在颤抖,便开口道:“朕问你,腹中的胎儿是否稳定,是否安康?”御医忙道:“回皇上,按着皇贵妃的脉象来看,腹中的龙种十分安康,只是娘娘的脉象很乱,似乎是忧虑过度之相,长此以往对腹中的胎儿终是不好。”闻言,皇帝方才舒了口气,转向轻尘:“听到了?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,对胎儿不好。”轻尘一颗心此时方才终于有了着落,点了点头,惨白的脸色方才有些些许的好转。皇帝又转头吩咐御医道:“此事暂且不要大肆宣扬,以后皇贵妃的汤药由你一手负责,若出了半点纰漏,你自己知道下场怎样。”御医忙不迭的磕头:“臣遵旨,臣定当竭尽心力照料好皇贵妃。”轻尘服了一碗御医开的定神药,心神才终于完全定下来,皇帝一直守着她,直到她睡着了,方才起身走出殿外,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寒凉:“摆驾撷芳殿。”撷芳殿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分,后宫之中的嫔妃多聚集在这里,或真心,或假意,陪着敬妃说说笑笑。敬妃坐在暖榻上,嘴角噙着笑意,然而看着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,却还是忍不住头痛的感觉,只是强打精神与众人说着话。刚刚听得一个贵人轻微的抱怨进宫两年还只见过皇帝几面之时,突然就听见外间传来通报之声:“皇上驾到——”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到访,一众佳丽忙的起身,慌乱之中有的整理妆容,有的整理裙裾,敬妃看在眼中,忍不住冷冷一笑,起身径直迎了出去。皇帝脸色并不是很好,扫了屋中众人一眼,淡淡应了一声便上座,又道:“都散了吧。”一种妃嫔皆面带不甘的神色,敬妃忙的笑道:“各位姐妹来道贺,我自是万分欢喜,只是今日皇上似是累了,众位姐妹先回,明日在我宫中设宴,请众位姐妹共同前来一聚,众位姐妹都得赏脸才是。”闻言,一众嫔妃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。敬妃微微松了口气,转身见着皇帝似是头痛的模样,便一如往常,上前帮他揉着太阳穴:“皇上怎么了?朝中又有什么事吗?”“阿敏。”皇帝的声音充满疲惫,“朕想问你,为何你的第一个荷包懂得拿到朕那里,第二个却要直接给她送去?”敬妃一愣:“荷包?”随即,她明白了什么,脸色微微一变,在皇帝身前跪下来:“回皇上,今日我听人回禀,说是皇贵妃派人送了两对玉如意过来,因为当时众多姐妹都在,臣妾抽不出身,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准备回礼,不想她竟将臣妾先前做好的香囊给送了去。是臣妾的失误,皇上请责罚。”闻言,皇帝先是拧了拧眉头,随后拉着她的手让她起身来:“如此是朕多心了,不知者无罪,你何错之有?”敬妃站起身来,眸中带了一丝不安:“想必皇贵妃知道那香囊是我做的,不高兴了吧?”皇帝微微叹了口气,眸光变得悠远起来:“从前那个孩子没了的时候,实在是太突然,我看着她痛成那个模样,却无能为力,最后不得不将她一个人留在桃源。我知道她必是害怕,有时难免想得太多,你是懂事的,不要与她计较。”“臣妾懂得的。”敬妃答了一句,转身接过宫女送上来的茶放到他旁边的几案上,又道:“睿亲王想必要赶回来了吧?”皇帝微微冷笑了一声:“朕收到消息,战事一结束,他已经快马加鞭往回赶。朕倒是想看看,他有什么对策来对付朕。”“皇上不需太过担心,没了太后撑腰,想必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。”皇帝冷笑道:“这个七弟,素来性子高傲,朕此次倒想看看,他能有什么手段。”敬妃轻轻一笑:“他与皇上斗了这许多年,不是都没能赢过吗?”殿中安静下来,皇帝闭目养神了片刻,敬妃忽又想起了什么事,轻轻唤了他一声:“皇上,臣妾听说楚府的少夫人病了,而且似是病得不轻,只怕……”皇帝倏地睁开眼来:“楚瑾瑜的妻子?”敬妃点了点头:“她是前皇后的表妹,李阁老一跨,牵连甚广,她家中也不免遭难,加上楚大人外出多时,这位少夫人便一病不起,只怕会撒手人寰,到时又是一桩憾事。说起来,皇贵妃与楚大人是表亲,不知知道了此事又会怎样的难过?”皇帝忍不住拧紧了眉头,手放到茶盏之上,忽又放开:“迟早都是会知道的,况且她与那位少夫人并没有什么交情,不算什么大事。”“那便好。”敬妃轻声答道,顿了顿,又开了口:“皇上今夜,还是宿在翊坤宫吗?”皇帝怔了怔,握住她的手,笑道:“今日你新封贵妃,朕自然要宿在你这边。”敬妃脸色微微染了红晕:“臣妾不是这个意思,皇贵妃有孕,皇上宿在那边,终究是不太方便。但皇上若要照顾着贵妃娘娘,即便不来臣妾这边也没什么,还算得上为臣妾殿中的奴才们省事呢!”皇帝忍不住挑了眉,笑道:“原来你这殿中的奴才将朕来过夜当做是一件苦差事?”“他们哪里敢,皇上休要胡乱冤枉人,臣妾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。”敬妃笑道。皇帝又与她说笑了两句,蓦然记起什么:“霖儿这几日有没有找过你?为着朕要将他送出宫的事,这几日他都在与朕置气,他素来最信任你,可有与你说过什么?”“他年纪还小,小孩子心性,哪里懂得皇上的深意?等长大了便好了,过两日臣妾与皇上一同去送他吧?”皇帝点了点头:“我知你素来疼爱他,他也独与你亲近。说起来,你这样喜欢小孩子,不如在朝中的皇亲中选一个孩子带在身边,也未尝不可。”“皇上此话当真?”敬妃喜道。“那是自然。你心中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便告诉朕,朕自当尽量满足于你。”“其实我哥哥的第二个女儿已经三岁了,臣妾见过几次,很是喜欢呢,皇上若能准许臣妾将她接进宫来,那臣妾感激不尽。”皇帝笑道:“你喜欢便是,那朕明日便下旨。”语罢,他站起身来,舒展了一下身体,道:“朕还有折子没阅,你被那些妃嫔缠了许久,想必也累了,先休息片刻,朕晚间再过来。”敬妃含羞带笑,答应了一声,送他出了殿门,看着他的御撵消失在眼中,方才折身回到殿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