割肉筹粮(第1页)
阮酥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,与玄洛逛完夜市的第二日,她便收到印墨寒一封帖子,说他宅子里的菊花开了,邀请她前去赏菊尝蟹,阮酥看过后,将那帖子往火上一撂完事,苦了印墨寒整整等了她一天。
阮酥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。
“我不记得答应过会赴约。”
印墨寒一愣,压低声音。
“以物易物,白秋婉之事……你我之间的约定,小姐难道不该遵守吗?”
阮酥冷着一张脸,她想起玄洛的提点,印墨寒此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穷书生,而是皇帝面前的新贵红人,现在得罪他是不智之举,但她就是难以压抑前世那十年的爱恨,她沉默片刻道。
“你知不知道,我很讨厌你。”
尽管早有察觉,但当事人亲口说出,印墨寒心中还是有些失落,他苦笑了一下。
“知道,你在别人面前一向八面玲珑,可对在下的抵触却是丝毫不掩饰。”
阮酥有些不耐烦。
“那你还缠着我做什么?”
印墨寒想了一下,似乎自己也很迷茫。
他这个人表面温润,实则清高冷傲,为人处事也很张弛有度,从不刻意迎逢,若不是阮酥,别人怎会有机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,给他难堪。
印墨寒垂眸笑了一下,长而翘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阴翳,男人很少有这样漂亮的睫毛,他的眼睛也生得很好看,如同山涧里的清泉那般明亮清澈,前世阮酥最喜欢趴在他怀中,用手指去摸他的睫毛,摸得他发痒,笑着将她按倒为止。
阮酥闭上眼,却听印墨寒春风拂柳般的嗓音道。
“我也很费解,你冷酷无情手段狠辣,又视我为仇敌,按理说我该远着你才是,可不知为何……我对你,总有一见如故之感,仿佛上辈子便认识一般,你的所作所为,我竟半点也恨不起来……印某相信,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,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,你却这样对我,或许是我前世欠了你的吧!”
阮酥一动不动,浑身的血液却都翻腾起来,印墨寒的话,如同细细的针,狡猾地寻到缝隙,钻进她原本坚不可摧的冷硬心肠,让被她刻意压制住的过往迅速在她脑中滋长,可他越是表现得一往情深,她的恨意便越深,他怎么还有脸提前世,正是前世他的所作所为,让她此刻扭曲了本性,不顾一切变成被复仇禁锢的魔鬼。
见阮酥脸色苍白,印墨寒吓了一跳,莫非是这样过于露骨的表白吓到了她?他情不自禁向她伸出手,却被阮酥狠狠拂开。
“无稽之谈!这里尚是御前,请印大人言行注意分寸,否则别怪我到陛下面前告你无礼!”
说毕,她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,硬声吩咐“回府”,留下怅然若失的印墨寒在原地,目送她离去的背影,良久沉默。
阮酥前脚回到阮府,宣旨太监王公公后脚便带着嘉靖帝临时拟好的圣旨赶到了,嘉靖帝为了治蝗一事,破格封阮酥为正六品女史,享五百石月俸,虽无实权,但好歹是个头衔,让她马上任后办事方便,在本朝来讲,也可谓是史无前例的殊荣了。
王公公宣完旨,又道。
“除此之外,陛下还有一道口谕,女史现下也是拿朝廷俸禄的人了,此事若办得好,封赏自然还有不少,但若办得不好……玩忽职守劳民伤财之罪,还请女史自行掂量。”
送走王公公后,阮家人可谓各怀心思,尤其梁太君,对阮酥揭榜之举可谓是又惊又怕,冷着脸责骂她。
“眼见你的病大好了,头发也长出不少,只盼你安安稳稳随承恩王妃去西北,做成这桩美满婚姻,让长辈放心,你却又生出这些事来!治蝗那是男人的事,你一个养在深闺的丫头,不做女红针线,平白跟着瞎掺合什么?”
比起梁太君的忧虑,万氏和阮琦却是一身浓浓的酸意,特别是阮琦,他在翰林院供职半年,依然还是个从七品的待诏,谁知家里这贱丫头皇榜一揭,竟然被封了六品女史,仿佛他苦读十多年书全成了笑话,于是他也冷笑道。
“老夫人可小看大妹妹了,大妹妹眼大心大,心思从来不本分!可是王公公话说得明白,这蝗灾若是治不好,是福是祸还不一定,我看父亲还是提前想好,届时怎么替妹妹收拾这烂摊子。’
忽略阮琦的嫉妒,阮风亭内心其实对阮酥是有些期待的,他于朝政不功不过,又临暮年,已经渐渐开始远离权利中心,儿子阮琦又不得重用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们阮家现在其实正在走下坡路,阮酥如果真能治得了蝗灾,便有可能使圣眷重回,为阮家扳回一局。
于是阮风亭难得地和颜悦色道。
“你安心帮皇上效力,至于其他事情……为父自会为你考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