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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零七章

元清平终于恍然大悟，治河和平叛，最后都功亏一篑，脱脱便成了替罪羊。他沉吟片时，道：＂儿臣看了几份弹劾脱脱的奏章，语气都如出一辙，却没有指证一件贪赃枉法的事。儿臣以为脱脱无罪，大臣们有罗织罪名之嫌。〃妥欢帖睦尔道：＂大臣们落井下石，挟私报复，或许确有其事。可是朕若独断专行，赦免脱脱，大臣们必然极力反对，那样朕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。〃叹了口气，又道：＂太子年轻，难免意气用事。为君者深居九重，洞悉万物，调合阴阳，既不能偏听偏信，也不能独断专行。水至清则无鱼，自来好官与坏官并存。用人之妙，千变万化。太子以后要多看多听多想，一定会有所感悟。〃元清平道：＂儿臣谨遵圣训。〃

元清平退出泰和殿，梁王问道：＂陛下怎么说？〃元清平摇了摇头，道：＂父皇不赦免脱脱之罪。〃梁王道：＂陛下如此，自有他的道理，殿下做好自己的太子就够了。〃言下之意，明哲保身，不要过问朝政。

过了数日，元清平在大都城外等候脱脱回京。正午过后，一队御林军押着一辆囚车缓缓行来。众人见是元清平，当下停下行礼。元清平对钦差大臣道：＂我想和丞相说几句话，请大人行个方便。〃钦差大臣道：＂下官要回去复命，时间不多，请殿下长话短说。〃元清平点了点头，转头望去，只见囚车内的脱脱身穿囚衣，双手和双脚都锁了极粗铁链。他是朝廷钦犯，押运的官员自是关押严厉。

脱脱神情憔悴，眼眶和脸庞都深深陷了下去，脸上灰扑扑当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。若非身穿囚服，和乞丐没有分别。元清平心中一阵难过，道：＂丞相，你受委屈了。〃脱脱理了理凌乱的头发，跪下道：＂罪臣见过太子殿下。〃元清平道：＂丞相不必多礼，起来说话。〃脱脱站起身来，叹道：＂除了太子殿下，还没有一个人看望罪臣。〃言下无比凄凉落寞。

元清平道：＂丞相的事，我都知道。〃脱脱道：＂罪臣领兵平叛，眼见就要大获全胜，可是钦差大臣立即锁拿了罪臣，百万大军顿时军心大乱，一哄而散，终于功亏一篑，罪臣真是心如刀?獭！ㄋ档阶詈螅??峋阆隆Ｇ詹畲蟪嫉溃海⑻?拥钕拢?奔涞搅恕！ㄔ?迤讲槐闱苛簦?溃海⑽胰蘸笤倏赐?┫唷！ㄍ淹讶匆⊥返溃海⑽沂浅?⑶辗福??拥钕略僖膊灰?赐?伊恕！

脱脱给押往大理寺，先由大理寺官员审讯。君臣廷议，处以极刑，腰斩于市。可是元清平请求父皇法外开恩，遂改判为流放三千里。

这日元清平又在大都城外为脱脱送行，道：＂我没能救丞相，请丞相怨怪。〃自责歉疚之情，形于辞色。脱脱笑道：＂若不是太子殿下倾力相救，陛下也不会改腰斩为流放三千里。殿下大恩大德，我无以为报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殿下明辨是非，将来一定是圣明之君，还请善自珍重。〃目注脱脱走远，消失于眼帘之中，元清平怅然若失。

元清平自觉愧对柳兰，无颜以对，最怕见到她。这时情绪低落，更不想回去东宫。他踽踽独行，不知不觉，竟然走到了晋王府前。抬头望去，当初那块晋王府的匾额不知何时摘去了。他推门而入，晋王府空无一人，窗朽?ɡ茫?げ荽陨??缘酶裢庖跎?羯?

元清平当下来到天牢，探望温都母子。天牢里阴森昏暗，散发着阵阵恶臭，闻之令人作呕。温都母子给关在两个临近的牢房里，他走了过去，只见温都坐在角落里，当下叫了一声。温都抬起头来，见是元清平，当下冲到门边，拳打足踢，叫道：＂放我出去，放我出去。〃虽然拼命踢打，可是牢门极为坚固，丝毫无损。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，度日如年，几乎疯狂。见到元清平，自是仇人相见，分外眼红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鸣，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。

元清平道：＂你不要动怒，我会请求父皇，放你出去。〃慧妃走到门后，跪下哭道：＂太子殿下，求求你大发慈悲，放过咱们母子。一世做牛做马，我也愿意。〃温都吼道：＂母亲，你不要求他，他只会陷害咱们，怎么会救咱们出去？〃慧妃知道温都自关进天牢以来，非但没有忏悟悔过、洗心革面，反而脾气更加暴躁，当下道：＂要不是当日太子殿下求情，咱们早就不在人世了。你不但不能怨恨太子殿下，还要感激不尽。〃温都怒道：＂我宁可给父皇杀了，也不要给关在这天牢里。〃言罢又砸打牢门，情状如疯似狂。

元清平道：＂慧妃娘娘，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。〃慧妃大喜过望，连连磕头，道：＂多谢太子殿下。〃元清平道：＂温都心情不好，你要多劝劝他。〃慧妃连声答应。温都看着元清平离去，吼道：＂我要杀了你，你不要走。〃

回到东宫，已经是掌灯时候。元清平见母后在和柳兰说话，当下上前行礼，道：＂儿臣见过母后。〃奇氏笑道：＂听太子妃说太子出去了一天？〃元清平应声说是，道：＂儿臣去给脱脱送行，又去天牢看望了温都。〃奇氏道：＂听梁王说廷议脱脱罪不容诛，论罪应处以腰斩，不过太子求情，陛下圣断，改为流放三千里。按说脱脱为丞相时，有翊戴拥立之功，太子出手相救，原是无可厚非。可是此一时彼一时，脱脱一案，震惊朝野，千夫所指，太子不该插手此事。〃

元清平道：＂脱脱有功于国家，儿臣不能见死不救。〃奇氏道：＂为了这件事，你父皇嘴里没有说甚么，可是心里毕竟不快。〃元清平道：＂父皇怪我干预朝政，十分生气了吗？〃奇氏微微一笑，道：＂倒也没有十分生气，不过心中不快，在所难免。〃眼见元清平神情不安，诚惶诚恐，又安慰道：＂你父皇知道你没有私心，你也不必害怕。你父皇既然册封你为太子，便是对你没有戒心。不说天家，就是寻常百姓家，父子也难免偶有口角之争。你忠孝信悌，人品原是一流，可是一定要记住自己是太子，将来是大元朝皇帝，切莫意气用事。〃

元清平躬身道：＂儿臣谨记母后教诲。〃奇氏颔首道：＂太子自幼聪明懂事，母后十分欣慰。〃元清平道：＂儿臣今天去天牢看望慧妃和温都，天牢里暗无天日，他们十分可怜，儿臣想求情父皇宽恕他们，放他们出来。〃齐氏闻得此言，神色大变，道：＂太子糊涂，难道你忘记了温都觊觎太子之位，险些害死了你？〃

元清平道：＂温都年轻气盛，行事难免鲁莽，不过儿臣和他终究是兄弟手足，并不记恨。〃奇氏皱眉道：＂行事鲁莽？他要杀你，这分明就是欲除你而后快。为了太子之位，他要拔掉你这个眼中钉肉中刺。你不记恨他，难道他不怨恨你吗？〃

元清平回想天牢里的情形，温都怒目而视，面目狰狞，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。怨恨之情，显露无遗。看来不但没有悔过自新，反而更加痛恨自己。他不敢说实话，只得道：＂他给关在天牢里，脾气不太好。〃

正是知子莫如母，奇氏闻得此言，知道元清平有所隐瞒，道：＂慧妃母子丧尽天良，你不但不能相救，而且还要想办法除掉他们，这样才能永绝后患。〃元清平大吃一惊，在他心里，母后母仪天下，温婉善良，想不到她竟然说出如此狠话。其实奇氏舐犊情深，唯恐元清平上当受骗，因此这般说法。

奇氏又道：＂你不要怪母后心狠手辣，你这太子之位得来不易，慧妃母子罪有应得，死有余辜，为江山社稷之计，绝不能心慈手软。一旦心怀妇人之仁，否则后患无穷，太子切记。〃柳兰见元清平不语，当下道：＂太子哥哥，母后是你的亲生母亲，凡事为你着想，一定要听母后的话。〃元清平点了点头。

奇氏笑道：＂柳兰跟母后说，整日呆在这深宫禁苑里，闷的发慌，想出去走走。〃柳兰笑道：＂我虽然蒙古人，可是还没有见过蒙古草原，想去草原看看，太子哥哥，你陪我一同去草原狩猎。〃元清平自知柳兰说得＇闷得发慌｀，其实另有所指。他不敢让母后瞧出破绽，当下欣然应允。

柳兰道：＂母后，咱们明天就动身。〃奇氏笑道：＂母后既然答应了你们，也不急在一时。天气渐渐冷了，草原上想必冷的更加厉害。甚么皮袄、手炉，这些用物都要一一准备，需要几名太监宫女随行服侍，多少御林军护卫，这些都马虎不得。〃柳兰原想和元清平轻装简行，只身前往草原。如此一来，二人朝夕相处，说不定元清平就此回心转意，忘记凌波仙子了。哪知奇氏却说要太监宫女服侍、御林军护卫，如此一来，岂不人多眼杂，和皇宫禁苑，却有甚么分别？她自有主意，笑道：＂母后，我和太子哥哥出去散心而已，不要太监宫女随行服侍，御林军也不要。〃

元清平也觉得劳师动众，道：＂是啊，咱们不要太监宫女服侍。〃奇氏道：＂你是太子，身份不同寻常，只身前往草原，母后怎么放心的下？不要太监宫女服侍，不要御林军护卫，母后不能放你们出去。〃元清平和柳兰见她语气不容置疑，只得作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