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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章

次日，朱元璋带同常遇春和汤和清点士兵人数。名册上虽然有二百人，可是实际却只有一百七八十人。不但人数不足，而且十有八九是老弱病残，壮年士兵，寥寥无几。

朱元璋走到一名老兵跟前，问道：＂你多大年纪？〃那老兵伸出指头比划，回答道：＂五十有三了。〃朱元璋道：＂五十三岁了，怎么不在家颐养天年，却来投军？〃那老兵道：＂我家里的人都死了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，又没有田地，无法过活，因此投军。〃朱元璋道：＂如此说来，你投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？〃那老兵不答，显然是默认了。

朱元璋来回扫视众人，大声道：＂投军就是为了行军打仗，你们都偌大年纪，走道都走不动，更别提打仗了。本公子下令，裁汰老弱病残，年满五十者返乡，身患残疾者返乡。〃众老弱病残听说解散遣返，有的啼哭哀嚎，有的使泼耍赖，竟然都不愿走。

一名老兵道：＂老汉无儿无女，又没有田地，更没有钱财，公子不要老汉，却不是要了老汉的命吗？〃一名壮年士兵道：＂当初我跟随郭元帅攻打濠州，给元军斩断了一条手臂，虽然立了功劳，可也成了残疾。公子一句话就遣散咱们，是不是太过无情无义了？〃

众兵围在朱元璋四周，有的大骂，有的哭诉，七嘴八舌，莫衷一是。常遇春大怒，断喝道：＂你们闭嘴。〃这一声大喝响若雷鸣，夺人心魄，众人顿时安静下来。朱元璋道：＂据你们说来，你们都是为郭元帅出过力的，算得上出生入死？〃众兵纷纷说是。朱元璋又道：＂裁汰老弱病残，势在必行，你们求情也是枉然。不过也不能亏待了你们，给你们一些钱，你们各自回家罢。〃众兵见他口气决绝，正是军令如山，虽然不愿回家，却也无可奈何。有的坐在地上发呆，有的站在原地垂泪，久久不愿离去。

朱元璋三人回到府邸，清查府库，结果大失所望，原来府库里干干净净，一个铜钱都没有。三人面面相觑，过了良久，汤和方道：＂没有钱财，这该如何是好？〃常遇春拍了拍肚子，道：＂我肚子饿了，且去吃饭，再想办法。〃三人走到后堂，朱夫人正亲自下厨做饭，道：＂你们都饿了罢，饭菜就快好了。〃但见三人都垂头丧气，问道：＂你们都愁眉不展，出了甚么事？〃

汤和道：＂公子想裁汰军中的老弱病残，可是他们不愿意走，公子答应每人给些钱财，可是清查府库，竟然没有一个铜钱，咱们正为这事发愁。〃朱夫人微微一笑，道：＂这不算甚么难事，把我的金银首饰换成钱，发给那些老兵罢。〃朱元璋断然拒绝，摇头道：＂娘子的金银首饰都是从娘家带来的，决计不能动用，我再别的法子。〃

汤和道：＂不如写信给元帅，说明情由，请元帅调拨钱粮给咱们。〃朱元璋只觉此言大有道理，心中暗骂自己糊涂，怎么没有想到此节？当下写了封信，信上说明定远无粮少兵，请求郭子兴调拨钱粮，命人快马送往滁州。

可是等来等去，等到的回复却是：滁州也缺衣少时，定远事宜，你自行筹措。朱元璋看完回信，犹是大失所望。朱夫人见他拿着回信发呆，问道：＂父亲如何回复你？〃朱元璋苦笑一声，道：＂你自己看罢。〃马姑娘看完了信，也是心中黯然，道：＂大约父亲也有父亲的难处，看来定远的事，只要咱们自己想办法了。〃朱元璋叹息一声，道：＂也只能如此了。〃

正在这时，府来鼓声响起。朱元璋道：＂何人在外击鼓。〃汤和和常遇春走了进来，汤和道：＂府外有人报案，说道耕牛不见了。〃朱元璋道：＂看看去。〃

三人来到大堂，只见两一高一瘦两名汉子站在堂下。高个汉子抓着瘦小汉子的衣服，拉拉扯扯，正在对骂。朱元璋问道：＂是你们报案吗？〃高个汉子道：＂正是小人报案，他偷了我家的耕牛，请大人给我做主。〃瘦小汉子骂道：＂放屁，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偷了你的耕牛。〃又对朱元璋道：＂大人，他血口喷人，冤枉小人，请大人打他板子。〃又对高个汉子道：＂你放手，不然老子不客气了。〃高个汉子不但不松手，反而抓得更紧，道：＂不放，就是不放。〃

朱元璋皱眉道：＂你们一个一个说。〃高个汉子道：＂我先说。〃瘦小汉子道：＂老子先说。〃常遇春喝道：＂又不是领赏钱，还争先恐后吗？不见耕牛的人先说。〃高个汉子道：＂事情是这样的，我今天上午去耕地，中午回家吃饭，就把耕牛栓在了地里。等到下午再去耕地，耕牛就不见了。我和他本是邻居，但是常有口角，素来不睦。更为可疑的是，今天他满脸奸笑，因此断定他偷了耕牛。请大人把他锁拿归案，重重惩治。最好斩断他的双手，好叫他以后不能再偷鸡摸狗。〃瘦小汉子怒道：＂放屁，老子向来本本分分、干干净净，从未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。你污蔑老子，老子要打得你满地找牙。〃他虽然比高个汉子矮一个脑袋，可是脾气火爆，当先动手，和高个汉子撕打起来。

常遇春走上前去，喝道：＂住手。〃分别抓住他们的衣领，老鹰捉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分开，然后放在地上。两人都双目赤红，如同斗鸡一般，怒目而视。

朱元璋问道：＂你为何要偷盗他家的耕牛，从实招来。〃瘦小汉子忙道：＂小人冤枉，小人没有偷盗耕牛，请大人明察。咱们两家虽然素来不和，可是我向来本分，从未偷鸡摸狗，更不敢偷盗耕牛。他颠倒黑白，冤枉小人了。〃

高个汉子道：＂你没有偷盗耕牛，为甚么要满脸奸笑？不是做贼心虚，又是甚么？〃瘦小汉子道：＂我这是满脸奸笑吗？今天是鬼撞了墙，原本好好的，想不到给风打了，脸上就成这样了。〃朱元璋凝目望去，只见他左边脸颊挤成一团，嘴巴翘了起来。果然是被风打了，而非奸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