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二章(第1页)
第一百三十二章
元清平心想:"韩林儿为甚么要告诉我独眼石人的传说?这个传说当真流传了千年吗?这不是一般的传说,而是反叛的言语。千年之前怎么会有人知道,咱们蒙古人会入主中原?〃念及于此,心中大惑不解,更觉匪夷所思。伫立良久,心中断定独眼石人的传说,绝非如韩林儿所言,流传千年,一定是现在的人编造出来的,可是又是谁人编造出来的呢?这个传说既然出自韩林儿之口,那么他大有可疑。沉吟良久,只觉韩山童父子最为可疑,可是无凭无据,不能胡乱猜疑。
一个时辰之后,众民夫收工,各自歇息。韩山童等人则聚在一起布道说法,过了一会,韩林儿走了过来,道:"父亲,大家都睡下了。〃韩山童点了点头,对众人道:"咱们把独眼石人埋下。〃刘福通当下扛起一个麻袋,众人起身,来到河堤边上,挖了一个坑。刘福通翻转麻袋,倒出一个独眼石人,放进坑中。众人又挥动木锹填土,把独眼石人掩埋起来。他们于夜深人静之时掩埋独眼石人,做得神不知鬼不觉,旁人无从察觉。
次日午后,民夫们在掘土的时候,挖到一个硬物,翻开一看,竟然是一个独眼石人,石人背后镌刻着两行字。那个挖出石人的汉子目不识丁,西瓜大的字,认不出一箩筐,不认识石人背后的两行字。他心中大为惊奇,于是要旁边的人辨认石人背后的字。韩山童等人正巧就在附近,当下走了过去。
刘福通问道:"你大呼小叫,挖到了甚么宝贝?〃那汉子道:"是一个石头人,也不知道是不是宝贝,石头人背后有两行字,我不认识。〃刘福通道:"给我瞧瞧。〃接过那汉子手中的石人。石人通体淤泥,刘福通擦拭一阵,道:"石人背后镌刻的两行字是:莫道石人一只眼,此物一出天下反。〃他神情变得激动,转头又道:"教主,独眼石人出现了,这正印证了那个流传了千年的谶言。〃
韩山童拿过石人,仔细端详,道:"石人一只眼,挑动黄河天下反。我只道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,想不到竟然是真的,大家都来瞧瞧。〃众人围拢过去,逐一传看。这独眼石人本是韩山童等人于昨夜埋下的,但是他们却装成一无所知,有的眉飞色舞,有的啧啧称奇,都无不惊奇激动。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。
挖出独眼石人的消息,转瞬之间,传遍了黄凌岗。人们放下工具,聚拢过来。'石人一只眼,此物一出天下反`的传说,原本早已在黄河故道传得人尽皆知。这时独眼石人终于出现,正印证了这个传说是真的,不是胡编乱造的。民夫们群情激荡,顿时沸腾起来。官兵和官差见民夫们不干活了,聚在一起,当下大声呵斥,下令干活。但是民夫们都心情激动,谁都没有心思干活。官差和官兵禁止不住,无可奈何,只得不了了之。
元清平挤进人群,眼见韩山童手里捧着一个石人,当下道:"韩大叔,能否给我瞧瞧石人。〃韩山童道:"自是可以。〃说着递出石人。元清平伸手接过石人,仔细端详一阵,又用清水洗拭干净。除去石人外表的泥土,竟然颇有光泽,看来不是旧物。元清平心中大为起疑,当下道:"这石人是新的,想必是最近的东西。〃韩山童当下道:"这是旷世宝物,虽然在地下埋藏了千年,可是历久如新,不足为奇。〃
元清平道:"在地下埋藏了千年,怎么会是新的呢?〃环顾四周,大声道:"我听说流传着一个独眼石人的传说,不知大家听过没有?〃刘福通道:"咱们都听说过,相传黄河岸边有个独眼石人,灾祸横行、民不聊生的时候,独眼石人就会出现。也就是这个时候,弥勒佛降生、明王出世。他会带领咱们汉人驱逐胡虏,恢复中华。陈纲立纪,救济斯民。〃韩林儿道:"是啊,独眼石人已经出现,弥勒佛就会降生了,明王就会出世了,他会带领咱们反抗元廷,救济斯民。〃盛文郁等人当下应声附和。刘福通道:"大伙儿静静,听我说一件奇事。〃众人听闻此言,渐渐安静下来。
只听得刘福通续道:"昨天夜晚,不知何故,我竟然自己醒了。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,忽然看见天边闪过一道光亮,那道金光往黄凌岗飞来,越来越近。到得近处,我方才看清,原来那道金光竟然是弥勒佛。〃他说到此处,人们有的惊叹,有的称奇,更有甚者,大声惊呼起来。韩山童一直冷眼旁观,眼见人们躁动不安起来,当下向韩林儿使了使眼色。
韩林儿会意,当下大声道:“大家不要说话,且听他说完。”刘福通又道:“那道弥勒佛的金光在黄凌岗上空盘旋良久,忽然之间,落到了韩大哥的身上。说来也怪,金光就这样消失不见了。”人们又纷纷议论开来,这个道:“金光落到了韩教主身上,难道他正是弥勒佛降生、明王出世?”那个道:“弥勒佛降生、明王出世,就要光明普照了,那可太好了。”
元清平这时终于恍然大悟,独眼石人的传说是韩山童等人编造的,甚么金光降落在韩山童的身上,当然也是一派胡言。这本是愚弄世人的小把戏,可是白莲教早已散布了谶言,现在独眼石人又给人挖了出来。先入为主,人们竟然深信不疑。
独眼石人出现,惊动了马县令,他带领官差赶来,大声道:"你们不做事,聚在一起,想干甚么?难道想聚众闹事吗?〃韩山童道:"大家都去做事。〃众民夫中有一半是白莲教的信徒,他一声令下,人们当下各自拿起工具一哄而散,似乎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只留下马县令等人,目瞪口呆。
马县令转头问道:"你说他们挖出了独眼石人,独眼石人呢?〃那官差道:"他们定然把那东西藏起来了。〃马县令大声道:"给本官搜,那是一件反物,有谁藏匿反物,视同造反,格杀勿论。〃那官差答应一声,当下大声道:"大家仔细搜,一定要找出反物。〃
元清平就在旁边,听得清清楚楚,当下道:"不可莽撞行事。〃马县令皱眉道:"又是你,是不是你藏匿了反物?快快交出来。〃几名官差当下一拥而上,搜身起来,可是没有从元清平身上搜出独眼石人。那官差道:"大人,独眼石人不在他的身上。〃
元清平道:"马县令,倘若你莽撞行事,一定会闯下大祸的。〃马县令道:"你说甚么?〃元清平道:"他们虽然散布谣言,也挖出了独眼石人,可是并没有说要造反的话,也没有真的造反。倘若你鲁莽行事,反而会逼得他们铤而走险,真的造反。〃马县令奇道:"如你所言,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造反,本官才能出手吗?〃
元清平道:"他们现在仍在规规矩矩的做事,没有造反的举动,因此不能冒然行事。虽然如此,但是仍然要防范于未然。韩山童等人深为可疑,他似乎是众人的头脑,为今之计,先派人暗中监视他,摸清他的一举一动。最好先把这些人分散,以防不测。〃
马县令自知贪墨工钱、克扣粮饷,民夫们早已愤愤不平,怨声载道,倘若真的兵戎相见,势必逼得他们造反起来,反而误了修筑河堤的大事。只觉元清平所言老成持重,是眼下最好的办法,当下连连称善。忽然之间想起了甚么,道:"你是甚么人?凭甚么在这里指手画脚,本官凭甚么听从你的摆布?〃
元清平虽然只见过马县令两面,但是已经知道他才智平庸,难勘大任。若是由他处置今日之事,势必官逼民反。纵使民夫们没有反意,也会给他逼得造反起来。事到如今,自己这个皇子当表明身份,亲自主持大局,责无旁贷。先要给清民夫们的工钱,以化解消除他们的怨恨。而后分而化之,陈之以情,晓之以理,把一场大乱消弥于无形之中。念及于此,当下道:"我乃当今皇长子,此番来此修筑河堤,便是我了体察民情。〃
马县令闻得此言,先是大吃一惊,鼓大眼珠,对着元清平由上到下,又自下往上,仔细打量数遍,道:"本官没有听清,你再说一遍。〃元清平见他辞色轻佻,心中甚是厌恶,正色道:"我乃当今皇长子。〃马县令忽然大笑起来。他笑得前仰后翻,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。众官差见马县令哈哈大笑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马县令道:"他说他是皇子,你们相信吗?〃众官差都说不信。一名官差道:"倘若他是皇子,我便是皇帝老儿了。〃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大笑。马县令神色忽然变得阴沉,笑声也戛然而止,大声道:"大胆刁民,竟然敢冒充皇子,当真无法无天。本官见多了骗财骗色的骗子,可还是第一次遇见冒充皇子的骗子,你当真胆大包天。来人,将他乱棍打了出去。你倘若再到本官面前行骗,本官就把你关进大牢。〃众官差齐声唱喏,抡起棍棒,把元清平驱逐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