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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章
中午吃饭的时候,韩林儿、刘福通、杜遵道、盛文郁、罗文素、李武、崔德、毛贵、赵君、毛居敬、关铎、潘诚等人聚到韩山童身边。韩山童和韩林儿乃是父子,余人则是韩山童的信徒。他的信徒虽然众多,但是只有这几人算得上死心塌地、忠心耿耿,犹是倚为左膀右臂。
韩山童问道:“新来的那年轻人是甚么路数?”韩林儿道:“他说他是自愿来的,还说甚么身为大元朝子民,该当为国略尽绵薄之力。看他的样子,是个读书人,大约读书读傻了,因此才般傻里傻气。”毛贵应声附和,笑道:“是极,一定是读书读坏了脑袋,因此才这般颠三倒四。”韩山童道:“读书人都是十年寒窗,有朝一日,鲤鱼跃龙门,进士及弟,从此踏上仕途,平步青云。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不要理会这个人,由他去罢。”韩林儿答应一声。
刘福通道:“教主,刚才那两个狗官,跟你说了些甚么?”韩山童道:“他们要咱们加一把劲,赶在汛期到来之前修筑好河堤。”盛文郁骂道:“放他娘的狗臭屁,咱们每天都累死累活,我的肩膀都磨破了几层皮,每天收工,浑身上下,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又酸又疼。狗官要加把劲,让他们自己来修筑河堤。惹毛了老子,说走就走了。”此言一出,李武和潘诚大声附和,叫嚷着走人不干了。
韩山童正色道:“坐下。”他的话声虽然不高,但是浑身透着一股威严气势。李武和潘诚对望一眼,坐了下去。韩山童又道:“官府虽然克扣咱们的工钱,但是河堤还是要修下去。”众人不解,韩林儿道:“父亲,官府视咱们如同牛马,咱们为甚么要给他们卖命?”韩山童道:“咱们不是在给官府卖命,而是为了自己。你们想想,汛期之前没有筑好河堤,大水一来,河堤又要决口,遭殃的还不是咱们自己,当官的却不少一根头发。因此为了咱们自己,也要修好河堤。”这句话大有道理,众人听后,终于不再言语。
韩山童又道:“今天王石匠派他的儿子过来传话,石人已经做好了,要人去取。”众人闻得此言,有的两眼放光,有的喜形于色,都是精神大振。争先恐后,要去取回石人。韩山童环望众人,最后目光落在刘福通身上,道:“刘福通,你吃完了饭就去取石人,夜深人静的时候,咱们便埋起来。”刘福通点头答应。杜遵道问道:“教主,咱们甚么时候能起事,我都等不及了。”韩山童道:“待到水到渠成,咱们便能起事了。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做此等大事,要戒骄戒躁,半点心急不得,越到紧要关头,越要沉得住气。大家往后越要小心谨慎,不要走漏了风声。”众人点头说是。
到得戌亥交牌时辰,按照惯例,原本是要收工,可是官差不许,要众民夫们再多做一个时辰。众民夫闻得此言,不禁群情激愤,不愿再干。人们聚在一起,扔下工具,七嘴八舌,都指责官府敲骨吸髓,欺压百姓。
这时马县令缓步走来,在他身后是擐甲执兵的三百名官兵,其中一百名官兵是原本就有的,另外两百名官兵是知府下令增派来的。马县令问道:"大家都聚在一起,发生了甚么事?〃其实他知道发生了甚么事,这般问话,实则是明知故问。那官差答道:"回禀大人,他们不愿再多做一个时辰。〃刘福通大声道:"咱们做了一天活了,个个都腰酸腿疼,连路都走不动了,为甚么还要咱们多做一个时辰?〃杜遵道等人应声附和,也大声责问起来。
人们原本都不愿来此修筑河堤,是给官府拿着刀枪棍棒强征来的,殊不心甘情愿。官府倘若爱民如子,如实发放工钱,倒也罢了。可是他们上下其手,克扣民夫的工钱粮饷,中饱私囊,大发横财。民夫们饱受欺压盘剥,原本就满腹愤懑怨恨。杜遵道等人带头一闹,众民夫也跟着大闹起来,叫叫嚷嚷,你推我挤,场面十分混乱。
马县令有身后的三百名官兵护卫,有恃无恐,当下双手虚按,道:“大家静静,且听我说。”人们恨透了官府,于马县令所言置若罔闻,犹是指责叫嚷。韩山童越众而出,大声道:“大家不要吵,且先听听他怎么说。”人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。
马县令道:“我知道大伙干了一天活,又累又乏,实在不想再动了。人心都是肉长的,本官虽然体恤大家,可是汛期转瞬即至,要是在汛期到来之前,河堤还没有修好,一但大水泛滥,又要冲破河堤,大伙多日来的辛苦,岂不是前功尽弃,全都化为乌有?退一步说,一但河堤决口,洪水泛滥,你们的家园和田地都要被淹。因此不为别人,只为你们自己,都要在汛期到来之前修好河堤。”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,感人肺腑,人们无不为之动容。有的甚至怦然心动,交头接耳起来。
这时刘福通冷笑一声,道:“你要咱们尽快修好河堤,其实就是要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。”这句话一针见血,揭穿了马县令的老底,马县令虽然恼羞成怒,但却不动声色。盛文郁道:“是啊,他最擅巧言令色,说甚么为了咱们老百姓修筑河堤,简直就是一派胡言,满口假话,其实是为了他自己升官发财,大家莫要给他骗了。”
马县令强压满腔愤怒,道:“韩老弟,你说句话罢。”韩山童道:“咱们这些人给你们官府强征来了,虽然田地都因此荒芜了,可还是硬着头皮修筑河堤。不是咱们不尽力,实是人手不够。你瞧瞧咱们这些人,那个不是肩上磨破了几层皮,手上打起了老茧?咱们现在个个都筋疲力尽,实在是做不动了。再要咱们多干一个时辰,只怕会引起乱子,发而事与愿违。”
马县令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官兵,嘿嘿冷笑,道:“会有甚么乱子?”韩林儿年轻气盛,见他自恃兵马众多,忍不住道:“朝廷拨下来的是真金白银,可是到了咱们手里,却成了费纸一样的纸钞,你们官府吃人不吐骨头,贪墨工钱,克扣粮饷,咱们不干了。”刘福通道:“咱们为了来修筑河堤,家里的事都放下不管了,田地里颗粒无收,最后还拿不到工钱,咱们不干了。你们官府贪赃枉法,贪墨咱们的工钱,克扣咱们的粮饷,咱们要讨回公道。”众民夫群情激愤,当下振臂高呼:“讨回公道,讨回公道。”
马县令早已怒火攻心,这时终于按耐不住,发作起来,厉声道:"你们想干也得干,不想干也得干。〃刘福通大声道:"咱们不是囚犯,要来就来,想走便走,你能怎样?〃马县令神色变得凶恶狰狞,大声道:"来啊,谁要是胆敢闹事,便抓了起来,关进大牢。〃那三百名官兵当下散开,持枪而指,围住众民夫。胆小的民夫看见官兵气势汹汹,有的害怕起来。
韩山童当下道:"马县令,你这是做甚么?〃马县令道:"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做事,一切好说。倘若胆敢闹事,本官就公事公办了。赶快拿起工具做事,不要逼本官动手。〃刘福通昂首挺胸,大声道:"你想仗着有官兵撑腰,就胡乱拿人吗?须知咱们没有作奸犯科,你无权任意抓人。〃
元清平再也看不下去了,当下走了过去,道:"是啊,他们只是在和你讲道理,你不能随意抓人。〃马县令看了他一眼,沉声道:"现在到了修筑河堤的紧要关头,没有甚么道理好讲,都赶紧回去做事。〃韩山童道:"你贪墨咱们的工钱,克扣粮饷,先把咱们的工起,不然咱们便不干了。〃马县令双目瞵视,面色阴沉,道:"韩老弟,你要跟我作对吗?〃韩山童毫不畏惧,道:"马县令,你信不信,只要我一句话,他们都会跟我走。〃刘福通等人当下大声道:"是啊,咱们都听韩大哥的,韩大哥说怎么办,咱们就怎么办。〃
马县令眼中闪过一道凶光,大声道:"来啊,拿下韩山童等人。〃他身边的几名官差大叫道:"得令。〃如狼似虎般扑了出去,分别去抓韩山童等人。元清平心知官府一旦拿人,势必激起民愤,耽误了修筑河堤,当下道:"住手。〃大步而上,挡住众官差。马县令大怒,戟手而指,大声道:"连他一起拿下。〃
众官差得令,纷纷伸出手掌,抓住元清平。各自用力,欲要把他按到在地。以此给众民夫一个下马威,好叫他们不敢再闹。元清平受到武力,体内真气自然而然流转,瞬间变得力大无穷。几个官差虽然使出九牛二虎之力,但是却无法撼动元清平丝毫。众官差拼尽全力,有的涨得面皮通红,有的眼珠凸起,有的咬牙切齿,但是元清平仿佛一座巍峨的铁塔一般,始终岿然不动。
元清平蕴藉儒雅、文质彬彬,看上去文弱无力,似乎宰鸡的力气都没有。而那几名官差都生得五大三粗、膀大腰圆,只须一人就能轻易制服他。他得到了逍遥子的毕生功力,这时真气流转开来,变得力大无穷,莫说只这几个官差,就算再来十个八个,也无法撼动扳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