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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六章

妥欢帖睦尔并不答话，转头看着奇氏，问道：＂皇后意下如何？〃奇氏道：＂我看着柳兰侄女长大，她的人品模样都是一流的。梁王，咱们是一家人，说道柳兰侄女高攀，这话可就生分了。〃梁王连声说是。奇氏又道：＂我认定柳兰是我的儿媳妇了，就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？〃妥欢帖睦尔道：＂朕这些年来只知道勤于国事，太子还没有成婚，朕倒是疏忽大意了。柳兰侄女能与太子成亲，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。〃言下之意，十分赞成这门亲事。奇氏喜道：＂是啊，太子娶了柳兰，正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。太子要在六月加冕，不如就在加冕的日子让他们完婚。〃妥欢帖睦尔沉吟片时，颔首道：＂加冕的日子完婚，这可是双喜临门，好，好，好，就这么定下了。〃

元清平见他们指定了这桩亲事，脑袋里＇嗡｀的一阵乱响，忙道：＂父皇、母后，儿臣还不想成亲，请父皇母后收回成命。〃梁王以为元清平腼腆，当下笑道：＂太子殿下，你如今十七八岁了，原该早就成亲了。〃元清平道：＂梁王，侄儿还不想成亲。〃奇氏笑道：＂太子还叫他梁王吗？该改口称＇岳丈大人｀了。〃妥欢帖睦尔道：＂是极，太子，你该该口了。〃奇氏笑道：＂太子，柳兰在慈安宫等着你呢，快去和她说说贴心话。〃元清平问道：＂母后不回慈安宫吗？〃奇氏道：＂咱们还要说说你的婚事，你先去慈安宫罢。〃

元清平无奈，只得踽踽独行，来到慈安宫前。他一路上脑袋里浑浑噩噩，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到慈安宫前的。他在慈安宫前徘徊良久，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和柳兰相见。踌躇良久，终于还是决定不进慈安宫，不和柳兰相见。忖思既定，当下抬步离去。

就在这时，一名少女走了出来。她十六岁年纪，头带一顶姑姑冠，身穿一件蓝色对襟长衫，脚上一双红白相兼的鹿皮靴子，正是梁王的掌上明珠柳兰。梁王膝下只有柳兰这一个独生女儿，一直视若珍宝。柳兰花枝叶似柳，花蕊似兰，只生长在灰腾锡勒草原，不足五亩的地方，是蒙古草原上一种十分珍贵的花朵，梁王因此为爱女取名为＇柳兰｀。

柳兰见元清平要走，忙道：＂太子哥哥，你要去哪里？〃元清平转过身来，叫了一声＇柳兰表妹｀。柳兰落落大方，笑道：＂这里是皇后娘娘的慈安宫，你已经到了宫门口，怎么不进来？〃她原本明眸皓齿，这么露齿浅笑，更显得妙目如星，白齿似玉。

元清平心中发虚，道：＂我还有事，不进去了。〃柳兰问道：＂太子哥哥，你有甚么事？〃元清平其实是不愿与她独处，因此托辞有事，支支吾吾，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。柳兰道：＂太子哥哥，我又不是草原上的野狼，你还怕被我吃了吗？〃元清平定了定神，微微一笑，道：＂表妹当然不是草原上的野狼。〃柳兰问道：＂在太子哥哥眼中，我又是甚么？〃元清平道：＂表妹人如其名，是草原上的柳兰花儿。〃

柳兰心中不胜喜悦，道：＂太子哥哥真会说话。〃顿了一顿，又道：＂太子哥哥，咱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？〃元清平想了一会，道：＂似乎有两三年没有见过面了罢，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，小小的个子，只到我的胸前。〃说着用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。柳兰道：＂是啊，那时太子哥哥只知道读书，我找你玩，你都不理会我。〃元清平讪讪一笑，道：＂表妹生气了吗？〃

柳兰性情豪爽，当下摇头道：＂那倒没有，你不和我玩，我便去找温都哥哥玩，不过他老是欺负我，温都哥哥呢？〃元清平闻言一阵黯然，道：＂他给父皇关进天牢了。〃柳兰大吃一惊，问道：＂皇上为甚么要把温都哥哥关进天牢？〃元清平道：＂他杀了朝廷命官，父皇原本要将他处斩，我苦苦哀求，父皇才赦免了他的死罪，不过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，给父皇关进了天牢，永世不得再见天日。他性情傲慢，如何受得了这般折磨？〃

温都小时时常欺负下面的弟弟妹妹，柳兰对他殊无好感，他是死是活，浑然没有放在心上，当下改了话题，问道：＂皇后娘娘和我父王晋见皇上，太子哥哥知不知道？〃元清平就怕她提起父皇指婚的事，可是她既然问起，不能不答，只得道：＂我知道，当时我也在场。〃柳兰没有中原汉族少女的害羞腼腆，当下问道：＂皇上答应了我和太子哥哥的婚事没有？〃元清平神色怅然，点了点头。

柳兰顿时喜上眉梢，道：＂我就知道，父王和皇后娘娘出面，皇上一定会答应我和太子哥哥婚事的。〃却见元清平眉毛皱成一团，神色苦恼，问道：＂太子哥哥，你怎么不高兴？〃元清平心有所属，不能和柳兰成亲，可是当着柳兰的面，怎能道出实情？只得道：＂我…我眼下还不想成亲。〃只盼柳兰能悟出自己话中深意，知难而退，再去请求父皇，收回成命。

柳兰问道：＂太子哥哥为甚么不想成亲？〃元清平道：＂总之是不想成亲，你不要多问了。〃柳兰心中一阵焦急，道：＂我就要问，太子哥哥，你快说啊。〃元清平叹息一声，道：＂你还小，不懂大人的事。〃柳兰道：＂去年腊月，我就满十六岁了，也大人了。〃顿了一顿，似乎恍然大悟，又道：＂我知道了，在太子哥哥眼里，我一直只是个小姑娘，因此太子哥哥不能娶我。太子哥哥，我满十六岁了，早已经是大人了，能做你的妻子了。〃元清平见她会错了意，只会越说越糟，不禁急得额头渗出了细汗。

正在这时，奇氏和梁王有说有笑走来，柳兰走上前去，道：＂皇后娘娘，太子哥哥说我年纪还小，不能和我成亲。〃奇氏看了元清平一眼，道：＂你都满十六岁了，早就该成亲了。你们大婚的日子，也是太子加冕的时候，这叫亲上加亲、双喜临门，给咱们大元朝添添福气。〃柳兰喜之不胜，道：＂多谢皇后娘娘。〃梁王笑道：＂傻孩子，你该改口称皇后娘娘为母后了。〃柳兰虽然有一点难为情，但仍落落大方道：＂多谢母后。〃

元清平见她们定下了名份，急得不知所措，道：＂母后，儿臣有话要和你说。〃奇氏见他欲言又止，当下道：＂梁王，两个孩子大婚之事，咱们日后再慢慢商量。〃梁王父女当下元清平母子有话要说，当下告辞而去。

奇氏道：＂梁王父女走了，太子有甚么话要说？〃元清平道：＂母后，儿臣不能和柳兰表妹成亲。〃奇氏大吃一惊，问道：＂为甚么不能和柳兰成亲？〃元清平皱着眉头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奇氏再三追问，元清平只得实话实说，道：＂儿臣早已心有所属了。〃奇氏惊道：＂你有心上人了吗？〃元清平点了点头。

奇氏道：＂那姑娘是谁？〃元清平当下把凌波仙子的来历说了一遍。奇氏静静听完，脸色变得僵硬了，道：＂我道你喜欢上哪个大家闺秀了，想不到竟然是一个江湖女子，真是荒唐之极。〃元清平央求道：＂母后，儿臣心里只有仙子一人，不能和柳兰表妹成亲，请你帮儿臣向父皇求求情。〃

奇氏断然拒绝，正色道：＂别说向你父皇求情，便是母后这一关，太子也过不了。〃眼见元清平大失所望，又语重心长道：＂你现在是太子，日后就是咱们大元朝的君王，怎么能和一个遭人遗弃的汉家少女成亲？〃眼见元清平欲待要说，又道：＂忘掉那个汉家少女，安安心心的等着和柳兰完婚。〃元清平在母后面前碰了钉子，只得怏怏而去。

元清平此后数次央求母后，但是都给奇氏挡了回去。每次奇氏都义正辞严的要他心无旁骛，不要心存这个荒谬绝伦想法。

这日赵不花来报，说道皇上传见。元清平当下跟随赵不花来到清宁殿，见礼之后，妥欢帖睦尔道:“太子起来说话。”元清平站了起来，道:“父皇传见，不知有何要事？”妥欢帖睦尔站起身来，踱了几步，道:“听你母后说，你喜欢上了一个江湖女子，不愿和柳兰成亲？”

元清平此时方知，母后已经告诉了父皇。既然父皇问起，索性大着胆子道:“儿臣真心喜欢仙子，求父皇成全。”言讫跪跽在地，只盼父皇可怜自己，终于收回皇命，成全自己和凌波仙子。孰料妥欢帖睦尔拂然作色，怒道:“胡说，你是堂堂太子，怎么可以自甘堕落，和一个不清不楚的江湖女子成亲？”元清平道:“仙子人品一流，不是不清不楚之人，请父皇明鉴。”一边说话，一边用力磕头。额头撞在大殿的金砖上，咚咚作响。

妥欢帖睦尔重重‘哼’了一声，道:“你只能娶柳兰做太子妃，除此之外，再也不要有别的非分之想了。”言罢拂袖而去，众多宫女太监紧随其后。偌大的清宁殿，就只剩下元清平孤零零的一个人跪跽在地。

过了一会，赵不花回来，但见元清平仍然跪在地上，忙道:“太子殿下，皇上早就走了，你快起来罢。”说着扶起了元清平。元清平问道:“赵公公，父皇去了哪里？”赵不花知道他还要央求皇上，叹了口气，问道:“太子还要央求皇上吗？”元清平不语，显然是默认了。

赵不花道:“没有用的，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会答应太子娶一个江湖女子做太子妃的。”顿了一顿，又道:“太子殿下，请听老奴一句劝，你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亲骨肉，他们无论做甚么，都是为了太子好。不说皇家，就说寻常百姓，没有哪一家的婚嫁不讲究门当户对。梁王是皇上的亲弟弟，正牌的皇亲国戚。太子殿下娶了柳兰郡主做太子妃，这才算得上门当户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