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你身后是谁家的媳妇?(第1页)
“娘娘请用茶。”第二日一早,当各宫中的妃嫔前来给太后请安之时,轻尘便当了所有奉茶的活,一一为太后留下来说话的妃嫔端茶递水。面前的庄妃低头看了她一眼,微微有些讶异,抬头看着太后,笑道:“母后宫中几时多了个这仙女儿一般的人物?以前倒是没见过。”此话一出,倒引得殿中众位妃嫔的目光都停在了轻尘身上,一时间,大殿中竟安静的仿若无人。承接了一众各种各样的目光,轻尘低了头退在一边,听太后笑道:“本是这拨秀女中的一个,哀家瞧着喜欢,就留在了身边。”“那可当真是可惜了。”另一边的敬妃啧啧一叹,“也算是这位妹妹福薄,竟不能与我们姐妹一同服侍皇上,心中怕是不大痛快吧?”轻尘不紧不慢的低身行了礼:“能留在太后身边服侍,便是奴婢莫大的福分,旁的奴婢亦不敢奢求。”敬妃看着她,冷笑一声。庄妃抿了口茶,笑道:“敬妃姐姐向来是个牙尖嘴利的,仔细吓着了这位姑娘,没见母后可是喜欢得紧吗?”正在此时,忽闻得殿外通传之声:“皇后娘娘到——”殿中之人除了太后,慌忙都下跪迎接。装扮端庄贤淑的皇后自殿外踏入,盈盈一笑:“儿臣给母后请安,母后万福。”太后仍旧面含笑意:“平身吧,赐座。你身后那是谁家的媳妇?”皇后笑着将那温柔含蓄的美貌少妇往前一拉:“母后,这是儿臣的表妹,是新科状元爷家的呢!这孩子有心,方才成亲短短时日,就想着进宫来给母后请安来了。”新科状元爷!轻尘心中一震,微微抬起了头,看了那少妇一眼,顿觉心中苦涩异常,再次低下头去。谢梦芜低身向太后行了礼之后,便乖巧的站到了皇后身边。轻尘依旧怔怔的站在那里,直到身子突然被人微微撞了一下,方才回过神来,上前奉茶:“皇后娘娘请用茶,楚少夫人请用茶。”却听得谢梦芜忽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这不是轻尘表妹么?怎的会在这里?”轻尘一怔,她居然认得自己?她与她根本从未见过,她又怎会知自己,甚至还能喊得如此亲热——轻尘表妹?熟络得仿佛两人早已相识相处一般。此一番,倒是引起了太后的注意:“怎么,轻尘竟是新科状元的表妹?这中间几时有了这一层关系,哀家怎么不知?”轻尘心中大大的震动起来。她的身世,是一个秘密,一个流传在楚府和宁府之间的秘密。当年的那个绝色女子,因着这段不堪的过往,几乎与楚府断了所有的干系。连她得了舅母怜惜,借住在楚府,也是秘密的,为的就是防止外间人追寻她的出身。所幸,外间的人也几乎都遗忘了两府之间曾经有过一段联姻。可是如今,这层关系竟要当着这许许多多的陌生人被捅破,她不堪启齿的身世也要大白于天下不成?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轻尘身上,轻尘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不停的颤抖,竟不知该如何答话。谢梦芜抬头朝轻尘看了一眼,不意外的发现她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。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,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:“回太后,轻尘表妹正是家翁只外甥女。”太后微微拧了拧眉头,似乎在回想着什么,喃喃道:“如此说来,哀家倒是记起些许往事……你母亲,可是唤作楚纤凝?”楚纤凝!这三个字重重撞在轻尘心头,低声道:“回太后,正是。”太后面上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,上下打量了轻尘一番,方才恢复了淡然的脸色:“是这样。”见轻尘脸色发白,便对身边的晋芳使了个眼色。晋芳心领神会,便走到轻尘身旁,低声道:“若是不舒服,先下去休息吧,这里不用你服侍了。”“多谢晋芳姑姑。”轻尘如蒙大赦,福了福身子,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。行至殿外,放才察觉自己竟手脚发软,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往上涌。轻尘深深吸了口气,忍住了,才欲移步回房,却忽闻得身后温柔的女声:“妹妹且慢。”轻尘身子一僵,慢慢回转身去,对上谢梦芜那淡淡的笑脸,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她摸不准这个所谓的嫂子想做什么,也不知她刚才是不是故意提及自己的身世,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防备,淡淡的低了头:“见过嫂子。”谢梦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眼中竟泛起一丝苦涩:“可算见着真人了……妹妹竟是这样拔尖的人物,今日一见,我也就明白了相公他的心,为何时时总在妹妹身上了。”轻尘微微变了脸色:“嫂子这是说的哪里话,若叫人听了去,岂不又是一桩话柄?”说罢,她便转身欲走。“妹妹!”谢梦芜忙的上前一步,拉住她,“妹妹等等。”轻尘蓦地一僵,手心处竟被她塞进一张纸条,又听她压低了声音道:“皇上宣相公今日进宫,他对妹妹一片苦心,只盼今日戌时,能在翠羽林和妹妹见上一面。”轻尘僵着身子,竟半天不能动弹,许久之后方才苦笑出来:“表哥他糊涂,怎的嫂子也不劝着,这样任性妄为的事,岂是堂堂状元爷能做的?烦劳嫂嫂回去告诉他一声,若是真为了我这个妹妹好,前尘往事便休要再提……从今往后,也不必再挂牵!”挣开了谢梦芜的手,轻尘尽量使自己步伐从容的回到屋中,然而一关上门,竟克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,靠着门缓缓跌坐到了地上。手心微微有濡湿的汗意,那张纸条在她手中被握得有些变了形。缓缓展开来,上面是楚瑾瑜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:我心匪席,不可卷也;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轻尘终于禁不住落下泪来。楚瑾瑜,你这又是何苦?明明知道无望,却还要这般苦苦纠缠。她想起了谢梦芜,那个尚且看不清真实面目的女子。可是不管怎样,这对她是怎样的不公平?她站起身来,走到油灯前,最后将那张字条看了一眼,终于一狠心,让它在油灯的火焰中缓缓化为灰烬。就如同她与楚瑾瑜的前尘过往一般,统统消失不见。戌时。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,晋芳来到轻尘屋中瞧她,见同屋的另两个宫女都不在,便道:“太后着我过来瞧瞧你,好些了没?”“多谢太后体谅,先前只是有些头晕,现已无甚大碍了。”轻尘淡淡道。“那就好。”晋芳笑道,“早些歇着,明早皇上约莫会来向太后请安,你还得早些起来侍奉呢!”轻尘点点头:“谢姑姑提点,奴婢知道了。”御花园外翠羽林,是皇宫之中最僻静的角落之一。此时此刻,月光下却映出一个颀长落寞的背影,独自背着月光而立。耳旁只有沙沙的风声,和着他自己愈见沉重的呼吸。远远地,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了,脚步声!他大喜过望,循声望去,脸上的惊喜却霎时间转为落寞,只是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“相公。”谢梦芜走上前来,“皇上专为你而设的晚宴,你却出来了这么久,实在是大不敬。”楚瑾瑜抬头看了看天,眸色愈发黯淡:“戌时还没过,我再等等。”谢梦芜见状,忍不住微红了眼眶:“其实,她不会来的。”“住嘴!”楚瑾瑜呼吸微微有些急促,低喝了一声,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,“她对你说过什么?”谢梦芜看着他,一字一句道:“她说,若相公真是为了她好,前尘过往便休要再提,从今往后,也不必再为她牵挂。”闻言,楚瑾瑜心中大恸,那股熟悉的甜腥味似乎再次翻涌了上来。然而,他还是生生的忍住了,静默了片刻,转过身来:“多谢你了,回大殿吧。”那夜,轻尘自始至终不得安睡,以致第二日早起,竟头晕眼花起来。同屋的宫女翠儿见她的模样,便轻轻试探了她的额头,这一试,不由的惊叫起来:“你在发烧!”轻尘定了定神,咬牙道:“不碍事。太后那边要人服侍,昨日便偷了懒,难道今日还要继续消磨不成?”说罢,她笑了笑,走出屋去。在茶水间里细致的煮好了茶,还未来得及收拾妥当,忽然闻得大殿那边竟已传来通报声:“皇上驾到——”轻尘本就头脑昏沉,此刻便禁不住有些慌乱起来,忙的捧了茶朝大殿走去。